古代中国疫病频发,最早的疫病发生在距今约2 500年的春秋时期[1]。《素问·本病论》记载了疫病的证候:“民病温疫早发,咽嗌乃干,四肢满,肢节皆痛。”从《伤寒论》的序言可知,该书撰写的初衷即是总结辨治疫病“伤寒”的临床经验,以传后世。最早的防疫香囊出现在春秋时期的楚地,此后被历代医家所重视,如《肘后备急方》明确指出佩戴香囊能预防疫病在人群中的传播[2]。葛洪、孙思邈、徐大椿、刘松峰等皆创制了有防疫功效的香囊配方并流传于后世,现代防疫专家王灿辉教授亦多次肯定了香囊预防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的效果,提倡将香囊防疫作为常规防疫措施之一。香囊制作方法简单,携带方便,所用中药安全、易得,是值得推广的防疫手段。本文对防疫香囊的配方、制作方法、作用机制等进行论述,为香囊防疫的推广应用提供一定的参考。
1 古今防疫香囊的配方及药味研究
1.1 配方研究
香囊防疫历史悠久,《山海经》载:“熏草,佩之可已疠。”可考证先秦时期已有佩戴香囊的习惯。香囊在战国时期的楚地不仅是美人所佩之物,亦是一种化湿除秽的日常用品。从秦汉至明清,随着香药文化的不断发展,香囊制作也愈有特色。先秦时期以单味药为主,如佩兰、艾叶等,汉代则以复方药物防疫为主流。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北方游牧民族大量南迁,给传染病的传播提供了契机。这一时期医家在疫病防治方面已有所建树,《肘后备急方》记载了取桑根挂于门上或制成香囊佩戴及将女青捣成屑做成香囊挂于帐中的防疫方法,同时葛洪所创复方“老君神明白散”“太乙流金散”“赤散”也被广泛运用于防疫香囊的制作,这些配方被孙思邈、王焘、刘松峰、沈金鳌等大家改良沿用以适应后世防疫的需求[3]。明清时期外来香药与本土香药交易频繁,使明清香药的使用结构有所改变,香药防疫配方与晋唐时代的祛邪辟疫药物相比,加入了大量芳香辟秽的药物。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代医家亦很好地发挥了中医香囊防疫特色,如在SARS的防治中,张专才等[4]将冰片、薄荷、野菊花、苍术等中药做成香囊,加入防疫方案。
配制防疫香囊遵循中医学辨证论治、整体观的基本原则。中医典籍中很多防疫方剂对现代防疫方启发较大,如寒湿疫者可加温阳化湿药物,可以用老君神明白散加减,热毒炽盛动风者以太乙流金散加菊花、钩藤等药物;无明显辨证偏向者,以芳香辟秽杀虫为主要原则,常用雄黄、矾石、大黄、丁香等药物。此外,还可根据疫病的不同阶段选择解表杀虫、清热解毒或扶正益气的药味进行组方。
1.2 配方中药研究
(1)使用频次笔者收集、整理了《肘后备急方》[5]、《备急千金要方》[6]、《外台秘要方》[7]、《圣济总录》[8]、《验方新编》[9]、《松峰说疫》[10]等古籍中用于防治疫病的香囊配方共计36首,中药使用频次情况见表1。从表1可见,防疫香囊使用频次较高(频次≥6次)的中药有雄黄、雌黄、朱砂、细辛、虎头、皂荚、羚羊角、八角莲(鬼臼)、鬼箭羽、附子及珍珠。其中以温性药为主,如虎头、细辛、皂荚、附子等,平性药有雌黄,寒凉药有朱砂、羚羊角、八角莲、鬼箭羽等。所用中药多具有杀虫解毒功效,其中朱砂、雄黄、雌黄等是古代炼丹的常用矿物药。研究证实,矿物药具有杀灭多种病原微生物、消炎的作用[11],但此类药物多有大毒,对皮肤黏膜刺激明显,运用时除须注意剂量外,还应注意避免直接接触皮肤。
注:频率=药物频次/药方数×100%。
(2)使用剂量不同时期防疫香囊配方中药的使用剂量不同,36首配方中高频中药的用量见表2。表2显示,常用的11味中药用量频次最高的范围是31~60g,共计39次,其次是1~30g、61~120g,均为19次;其中皂荚、附子、珍珠3种药物剂量有<1g时;整体剂量最大的中药是虎头,平均约为138g。《备急千金要方》载“三角绛袋盛。一两带心前,并挂门户上”“分一方寸匕置绛囊中带之”[6],推测香囊配方中药的剂量是根据香囊大小、疫情严重程度调整的,大剂量可在37g左右,少则为1~2g。同一味药在不同配方中剂量不同,与药物配伍、疫病严重程度、个人体质与医者用药习惯等相关。刺激性较大的药物应从小剂量开始使用,体质虚弱者整体药量需酌情减少,体质壮实者整体药量可适度加大,体现了中医因人制宜的辨治理念,也说明与其他中医防治措施一样,香囊的防疫效果与安全性同等重要,必须引起重视。
2 现代香囊的制作方法研究
香囊一般选择棉布、棉麻、丝绸等透气性好的布料做囊,便于香味持久挥发。内囊制作简便,先缝合成袋,将防疫中药打粉装入后完全缝合;外囊缝制完毕后可留下小口,以线头作为抽绳方便收口。内囊置入外囊,然后塞入棉絮拉紧抽绳收口,或直接缝合四边成包。
2.1中药剂量与香囊规格
单个香囊的药粉用量以6~10g为佳,用量过大不利于芳香之气挥发,反而会造成浪费。香囊的规格以6cm×8cm较为合适,既可保证外形美观,又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药粉。在药粉用量确定的前提下,香囊的规格对药效的影响较小,用量适中更有利于药力的发挥,更适合在生活中佩戴[12]。
2.2 药粉粗细程度
药粉以80目左右较好。有学者认为,粉末越细挥发性越好,可更好地透皮吸收,但过细也可能导致药粉漏出,刺激皮肤,增加过敏风险[12]。此外,冰片等药物过细会导致挥发快于其他中药,从而影响香囊整体药效的稳定发挥。
2.3 香囊佩戴方式
香囊的佩戴方式一方面与个人喜好有关,另一方面关乎香囊的功效。有学者认为,香囊佩戴于膻中效果最佳,同时贴近呼吸道,利于药效吸收[12]。体质较弱或对气味较敏感的人群可将香囊置于枕边或挂于室内床旁,以减轻不适反应[12]。
2.4 香囊佩戴时长与更换频率
香囊作用时长受药粉的挥发速度及用量的影响。而药粉的挥发速度又与配方中药的药味有关,芳香药物含量高者挥发快,硫黄、朱砂类矿物质含量高者挥发慢;同时还与空气温度、湿度有关,温度高则挥发快,湿度大则挥发慢。总体而言,5~10d后香囊的药效开始逐渐减弱,须更换新的药粉。以药粉6~10g为例,笔者将香囊制作的各项参数进行了梳理,并提出调整意见,见表3。
3 香囊的现代药理学研究
研究发现,防疫中药大都含有挥发油成分,如萜类物质与黄酮类物质,不仅对金黄色葡萄球菌、乙型溶血性链球菌、铜绿假单胞菌、白色念珠菌及大肠埃希菌具有不同程度的杀灭和抑制作用[13],还对呼吸道合胞病毒(RSA)有强有力的抑制作用,当香囊提取液在12.5g/L时对RSA的抑制作用能达到91.4%[14]。挥发油可直接作用于鼻腔黏膜,促进分泌型免疫球蛋白A的分泌,从而发挥杀菌、抗病毒作用,提高机体抗病能力[15]。中药香囊防疫机制可总结为3点:其一,香囊挥发活性物质通过调节病毒感染相关的细胞信号传导,促进有利于抗病毒的信号传导,提高机体免疫力,从而达到防疫的效果[16];其二,中药挥发成分可作用于前列腺素内过氧化物合酶1(PTGS1)、PTGS2、白细胞介素-6(IL-6)等因子及过氧化物酶体增殖剂激活受体α-类视黄酸X受体α-核受体共激活蛋白2信号轴,发挥抗炎作用[17];其三,辛香药物挥发油成分可通过调节神经递质表达、调节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及保护神经元等,达到抗抑郁、抗焦虑的效果[18]。综上,现代研究不仅从宏观上对防疫香囊的配方进行了继承与发展,而且在微观上对防疫中药进行了深入的研究,从分子水平揭示防疫香囊的作用机制,为临床推广应用防疫香囊奠定了良好的理论基础。
4 小结
香囊不仅有防疫作用,还可用于防治常见的与免疫力下降有关的疾病。多项临床研究表明,香囊能降低过敏性鼻炎、上呼吸道感染发病率,改善临床症状及缩短病程[19,20]。新型冠状病毒的主要传播途径为呼吸道飞沫和密切接触传播[21],而香囊作为中药空气消毒方式之一,并无现代消毒剂刺激性强、腐蚀性大的特点,可在人员密度大的空间进行有效防疫[22],对预防新型冠状病毒传播具有重大意义。现代提取工艺,如溶剂提取法、微波辅助萃取法及酶提取法等,能进一步提高芳香类药物中挥发性物质浓度,使其杀菌的作用更强,作用时间更持久[23]。除有效抑制病毒传播外,香囊还可安神助眠、醒神开窍、解郁开闷,缓解疫情期间紧张、烦躁的情绪,多方面发挥疫情防治作用,具有重要的临床推广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