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谚云:“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里头种白菜。”现在已是金风飒飒的晚秋,红艳艳的水萝卜上市了。一棵萝卜从湿润的田畦里拔出来,看着水灵、鲜艳,吃起来甜脆清爽,仿佛整个秋天的精气神儿都蕴藉于此。
萝卜古而有之,《尔雅》称萝卜为芦菔、萝菔,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蔓菁》还称其为“雹葖”。萝卜种植广泛,品种繁多,按栽培及收获季节分为冬萝卜、春萝卜、夏秋萝卜和四季萝卜;依生长期长短可分为早熟、中熟及晚熟萝卜;按其形状又有长圆形、球形或圆锥形的,依据皮色有红、青、白、紫诸色之分。不过,最为普通的就是秋冬时节的红萝卜。
红萝卜宛若十几岁女孩儿的俏脸,红扑扑、圆润润的,着实可爱。咬上一口,嘎嘣脆,满嘴溢着甜汁,虽有些许辣味,不过恰到好处。除空口生食外,我还喜欢把新产的花生用石臼捣碎,同大量的萝卜条儿、少许生姜煮汤,加了微盐品食。这种萝卜汤弥漫着清香之气,食之绵软香醇,耐口贴切,食后通气消滞,轻松熨帖。
萝卜骨子里透着平民意识,这决定了它与多种蔬菜、肉食之类能够很好地搭配,而且相互交融,相得益彰,使饭菜愈显其美。比如萝卜豆腐卷儿、萝卜猪肉馅水饺,比如鱼、羊、鸡皆可与萝卜相炖,风味无不美妙。
古人对萝卜更是情有独钟,元代文学家许有壬称萝卜“熟食甘似芋,生荐脆如梨”。明代药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一口气写下萝卜的九个“可”:“可生可熟,可菹可酱,可豉可醋,可糖可腊可饭,乃蔬中之最有益者。”清代戏剧家李渔也是爱吃萝卜的,他在其《闲情偶寄.萝卜》中写道:“生萝卜切丝作小菜,伴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不过,老先生却“恨其食后打嗳,嗳必秽气”,但他依然称之“虽有微过,亦当恕之,仍食勿禁”。清代著名植物学家吴其浚在《植物名实考》中,对北京“心里美”萝卜赞誉有加,“琼瑶一片,嚼如冷雪,齿鸣未已,从热俱平”,生吃的感受不免让人垂涎。
现代文人也多爱鲜艳透明的萝卜。张大千先生不仅是一位国画大师,还是一位美食大师、烹饪大师,谙熟养生之道。他的“蔬果图”系列大都是以白菜萝卜为主题,曾题跋云:“闭门学种菜,识得菜根香。撇却荤膻物,淡中滋味长。”在给张学良夫妇的食单上画了白菜、萝卜、菠菜,题名“吉光兼美”,并题诗云:“萝菔生儿芥有孙,老夫久已戒腥荤。脏神安坐清虚府,哪许羊猪踏菜园。”著名作家、美食家汪曾祺对萝卜也是钟爱有加,他写有一篇美文《萝卜》,说北京卖“萝卜赛梨”的,那萝卜都是一个一个挑选过的,“用手指一弹,当当的;一刀刀切下去,咔嚓嚓的响。”汪老会制作不少家常酒菜,如“扦瓜皮”、“松花蛋拌豆腐”,他津津乐道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拌萝卜丝”,用春末产的小红水萝卜连皮切成细丝,加糖后略腌后即可装盘,然后浇以酱油、香油和醋。他认为若与少量海蜇皮丝凉拌则尤佳。
萝卜药食兼备,这从诸多民谚中可见一斑,比如“十月萝卜赛人参”“萝卜出了地,郎中没生意”“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中医认为,萝卜性凉,味辛甘,无毒,入肺、胃经,能消积滞、化痰热、行气下气、除燥生津、清热懈毒、利便。萝卜的种子中医称“莱菔子”,它消食除胀、降气化痰功效更为显著,主要用于饮食停滞、脘腹胀痛、大便秘结、积滞泻痢、痰壅喘咳等症。
在干燥的秋冬时节,取上一颗红萝卜,它那鲜艳水灵的模样令人赏心悦目,嘎嘣嘎嘣嚼上一通,比之那些名贵的果品茶点来,美气得很、爽气得很。 (山东 刘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