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中原地区爆发了规模较大的伤寒病,致病率和致死率高。张仲景曾记载:“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元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
伤寒是古代外感热病的统称,《小品方》云:“云伤寒是雅士之辞,云天行温疫是田舍间号耳”。那么张仲景在古代并没有确定是何种病原微生物感染的条件下,是如何治疗伤寒的?
我们知道,自然界存在种类繁多的病原微生物,在亿万年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和人类共同进化。在进化过程中,人体产生了特定的应答模式应对病原微生物感染。机体在受凉、劳累、淋雨等情况下感染病原微生物时,从病原微生物的角度上来说,外源性致热源,激活体内吞噬细胞合成、释放内源性致热源,作用于下丘脑体温调节中枢,使体温调定点上移,皮肤血管收缩,散热减少,骨骼肌寒战,产热增加,导致发热。从机体的角度来说,发烧是人体对抗病原微生物感染入侵的有益保护性机制。发烧时体温升高,相对较高的体温会抑制病原微生物的生物活性和繁殖,而人体的免疫系统反应性显著增强,有助于清除病原微生物。
但体表皮肤血管收缩时,皮下筋膜痉挛,加之散热减少,体温升高,即会产生头项强痛而恶寒的太阳伤寒证,即麻黄汤证。桡动脉呈现充血性的痉挛时,即脉浮,是麻黄汤证的典型脉象。若是平素脾虚、腠理疏松之人,皮下毛细血管痉挛的同时,体表汗腺不能及时的关闭,即形成太阳中风证,即桂枝汤证。由于脾虚气血生化不足,加之体温升高,循环加快,体表充血不能形成类似麻黄汤证的充血性痉挛的程度,故脉象呈浮弱证。
麻黄汤中麻黄解表,宣肺平喘,兴奋汗腺,扩张支气管;桂枝通心阳而解肌,解除血管痉挛;杏仁止咳平喘;炙甘草甘以矫味,亦有拟皮质激素的作用,故可以抗炎,此四药可以治疗太阳伤寒证时机体的病理变化。而桂枝汤则用炙甘草、生姜、大枣补中气,桂枝、白芍以恢复胃气为中心,通过解除血管痉挛以达到散寒的目的。方中,炙甘草、生姜、大枣为基础的组合配伍在经方体系中随处可见,其中蕴含了经方体系一个重要的原则,即扶阳气、保胃气。
扶阳气、保胃气是经方散寒的基础,贯穿六经辨证始终。如在太阳伤寒表闭的条件下,机体炎症反应加剧,出现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的表现,治疗用大青龙汤,方中有炙甘草、生姜、大枣固护胃气,增强机体抗病能力,防止寒凉伤胃。若是汗出而喘,无大热者,用麻杏石甘汤,以麻黄、杏仁平喘,石膏退热。临床上,表闭内热,无汗恶热,仍可以考虑此方治之。若有湿热,舌苔黄腻者,可予麻杏薏甘汤。若有水气停,舌苔水滑者,又见麻黄证,可与麻黄加术汤。若外寒内饮,咳唾冷沫者,可在麻桂芍的基础上加干姜、细辛、五味子温肺化饮。若表现为项背僵痛,则可予葛根汤解之,在桂枝汤基础上加麻黄、葛根散背部血管痉挛。
散寒不仅仅可以治疗太阳病,也可应用于其他经病的治疗。
如,阳明病的治疗。伤寒三日,阳明脉大,感染导致机体的炎症反应达到了一个高峰,血液高动力循环,体表循环开放,开始汗出、高热、脉大,同时体液的丢失导致口渴,此时,需急予白虎汤清肃之。张仲景还注意到,高热汗出必然是胃中津液亏虚,胃气败退,若时机允许,必然加人参以避免机能透支。若津液大亏,肠中干燥,肠内容物腐败毒素吸收,则神昏谵语,成承气汤证,必下之为快。故阳明病表现为感染性疾病极期,在这一阶段的治疗,虽然治以寒凉药物为主,但是仍然要中病即止,防止败胃,否则病必不治,一旦病情出现转机,应当机立断,佐以固护胃气之法。阳明承气所代表的是下法一类,然下法不止可袪热邪,亦可袪寒积、痰浊、瘀血类,然必以恢复胃气作为下法的基础,则能实现腐秽当去的治疗目。
再如,少阳病的治疗。平素体质弱,伤寒后,头痛发热,若脉弦细者,则属少阳。少阳证时,机体已不能使体表血管充盈,在这种气血虚弱的状态下,不可以麻桂之法汗之。有发病直中少阳者,亦有由太阳转入者,如本太阳病不解,转入少阳者,出现胁下硬满、干呕不能食、往来寒热等症。少阳病阶段,毒素感染刺激到了胸部浆膜腔与消化系统,出现了相应的症状,治以小柴胡汤。“血弱气尽”是对小柴胡汤证时机体一般状况的描述,“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搏,结于胁下,正邪分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默默不欲饮食”则是对少阳病病机与症状的概括。治疗此类疾病的主方小柴胡汤,以人参加炙甘草、生姜、大枣固护中焦,为柴胡、黄芩、半夏发挥治疗作用提供了正气作为基础,可以说,炙甘草、生姜、大枣、人参是柴胡剂散寒的基础。这也提示,在治疗累及膜系统的疾病时,要以固护胃气为基础进行治疗。少阳为正邪交争之枢,实热则转阳明,虚寒则转太阴,故已病防变,需固护胃气。
综上,无论是解表、和解还是通下,皆须以胃气为本,胃气足则病易退,胃气虚则病进,在固护胃气的基础上解除阳气的运行障碍是三阳病散寒的基本治法。(赵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