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医大师禤国维教授治疗脂溢性脱发经验
脂溢性脱发， 中医称之为 “发蛀脱发” “蛀发癣” 等， 是一种表现为头皮皮肤油腻、 脱屑， 额顶部头发 脱落的慢性皮肤病， 临床多见于中青年男性， 相当于 西医 “雄激素源性脱发” 的范畴。 本病临床常见， 但 治疗困难， 由于其影响美观， 给患者带来了极大的心 理损害。 禤国维教授（以下尊称为禤老）是广州中医 药大学首席教授， 第二届国医大师， 享受政府特殊津 贴， 是卫生部、 人事部、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确定的第 二批继承工作的老中医专家。 禤老从事中医皮肤临 床工作50余载， 潜心钻研， 治学严谨， 拥有十分丰富 的临床经验， 对于脂溢性脱发， 禤老有自己独特的见 解， 在治疗上， 屡获奇效， 笔者有幸随诊左右， 获益良 多， 现将禤老治疗脂溢性脱发的经验介绍如下。
病因病机
中医学对于脱发的见解远在 《黄帝内经》时便有 记载， 《黄帝内经》云： “血气盛则肾气强， 故发黑； 血气虚则肾气弱， 故发白而脱落” ， 提出了头发的衰 荣与肾精、 肾气、 血气有着密切的关系。 历代医家对 于本病的病因病机的认识， 多认为是气血亏虚、 血 热、 血燥、 肺热、 风燥、 血瘀等。 现代医家多将本病分为4型： 湿热熏蒸型、 血热风燥型、 肝肾不足型、 瘀 阻毛窍型。
禤老在精心研读古籍的同时， 结合长期的临床 实践， 和所处岭南之地的气候环境， 认为该病的主要 病机在于肾中阴阳平衡失调， 肾阴亏虚， 加之湿热毒 邪内蕴， 上蒸头部所致。 《黄帝内经》云： “发为肾精 之外候， 精血充足则发浓密而光泽” ， 明确指出毛发 的生长与肾中精血的盛衰有关。 精血为阴， 阴不足， 则阳盛， 肾中阴阳失衡。 只有肾中阴阳平衡， 肾精充 足， 气血才能充沛， 毛发才能得到充分的营养， 故头 发的枯泽、 稀疏皆取决于肾精是否充足， 取决于肾中 阴阳是否平衡。 导致肾中阴阳失衡的原因主要有先 天禀赋不足和后天劳损过度。 禤老指出， 先天不足的 患者发病年龄较早， 自小头发色黄发枯， 其家族多有 脱发病病史， 少年白头、 斑秃等都属于这一范畴， 先 天禀赋不足终归于肾精不足或肾中阴阳失衡。 后天 的劳损过度主要是由于现代社会的生活压力过大， 情志上抑郁得不到释放， 熬夜成为常态， 身体没有 得到充分的休息， 久病及肾， 致使肾中之精暗耗， 长 期熬夜耗伤肾阴， 致使肾阴亏虚、 相火过旺， 终致阴 阳失衡。 此外， 禤老认为皮肤病受多种因素影响， 大 多缠绵难愈， 若六淫之邪侵袭人体久留不去， 往往郁 而化热， 积热成毒， 故积累了丰富的解毒法治疗难治 性皮肤病的经验。 岭南地区气候湿热， 易感受风热、 湿热之邪， 加之饮食偏于肥甘， 湿热之邪久蕴人体， 久而成毒， 故禤老认为湿热毒邪是脂溢性脱发的关 键因素。 肾中阴阳失衡为本， 湿热毒邪上蒸头部为 标， 这与《黄帝内经》所述是一脉相承的， 在此基础 上结合了时代变化及地域特色， 提出了符合当前社 会现状的观点， 禤老发皇古义， 继承创新， 师古而不 泥于古的精神由此可见。
治则治法
禤老认为人体是一个复杂的整体， 随时处于变 化之中， 治疗本病时应立足整体， 平调肾中阴阳， 解 湿热毒邪， 标本兼顾， 并根据病情的发展， 采取多种 治疗手段， 内外合治， 综合治疗。
1. 内治方面 运用 “平调阴阳” “解毒法” 学术 思想， 禤老一般采用滋阴补肾、 清热祛湿的治法， 方 药用以二至丸加味的禤氏生发汤， 主要组成为： 女贞 子30g， 旱莲草20g， 桑椹20g， 松针15g， 蒲公英20g， 薄树芝15g， 丹参 （后下） 20g， 桑叶15g， 土茯苓15g， 侧柏 叶15g， 布渣叶15g， 甘草5g。 其中， 旱莲草、 女贞子， 分别采自于夏至、 冬至， 女贞子味甘苦， 性凉， 补中有 清， 可滋肾阴， 益精血， 乌须发； 旱莲草， 味甘酸， 性 寒， 既能滋补肝肾之阴， 又可凉血止血。 二药配合， 滋阴补肾清热， 平调阴阳， 共为君药； 桑椹性味甘寒， 具有补益肾精、 生津润燥、 乌发明目等功效； 桑叶、 蒲公英疏风热毒邪， 清湿热毒邪， 且蒲公英为民间常 用的生发药， 《本草纲目》记载其 “掺牙， 乌须发， 壮 筋骨” ； 松针味苦涩， 具有祛风活血、 祛浊止痒的功 效， 另外， 根据中医以形补形的理论， 松针其形类似 毛发， 据《本草纲目》记载， 能 “治百病， 安五脏， 生毛 发” ， 其现代药理研究显示， 松针所含有的原花青素 可促进毛发上皮细胞生长， 诱导休止期毛发再生 [1] ； 侧柏叶、 丹参可凉血生发乌发， 丹参所含成分丹参 酮具有抗菌消炎祛脂， 并有抗雄激素、 调节免疫等作 用， 须后下以免丹参酮遭到破坏 [2-4] ； 土茯苓、 布渣叶 清热利湿祛浊， 可清湿热毒邪； 甘草既可调和诸药， 又有补益之功， 可益气生发， 全方以和为贵， 补中有 泻， 清而又不至于太过， 共奏平调肾中阴阳、 解湿热 毒邪之功。 此外， 临床上可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来 进行加减， 瘙痒较甚， 舌苔黄腻者可加白鲜皮、 黄柏 等； 睡眠欠佳、 心烦者可加合欢皮、 茯神； 饮食不节、 嗜食辛辣肥甘致使胃热腑实者可加大黄、 枳实通腑 泻热， 对于女性患者伴有经前乳房胀痛， 痛经者可加 益母草、 柴胡、 香附等。
2. 外治方面 如前所述， 禤老认为人体是一个 整体， 脏腑与体表相互影响， 皮肤的疾病大多发生在 体表， 故直接作用于体表的外治法也是很重要的 [5] 。 禤老常用于本病的外治法可分为3个方面， 其一是药 物外治法： 头皮油脂较多、 瘙痒较甚的患者禤老会用 脂溢性外洗液S（广东省中医院院内制剂）洗头， 金 粟兰酊搽头， 金粟兰酊具有抗菌消炎、 祛风活血的作 用， 与外洗液合用能改善微循环， 增加血流量， 促进 毛发生长； 对于油脂较少、 轻微瘙痒的患者用脂溢性 外洗液B（广东省中医院院内制剂）洗头， 合用乌发 生发酊搽头， 乌发生发酊由川芎、 三七、 红花、 西洋 参、 黄芪、 丹参、 川椒等活血生血行气之品组成， 其 所含75%乙醇亦具有杀菌消炎的作用， 以上药物直 接作用于头皮， 可改善头皮的油脂分泌旺盛和瘙痒 症状。 其二是针灸疗法： 主要是丹参穴位注射和梅 花针头皮叩刺结合TDP神灯照射两种， 丹参穴位注 射双侧足三里可有机的结合经络、 腧穴、 药物效应， 丹参作用于足三里， 可持续刺激穴位， 起到健脾、 补益， 改善免疫功能的作用； 梅花针叩刺合TDP神灯照 射有刺激毛囊、 促进局部血液循环、 温热效应用于 杀菌消炎等作用 [6] 。 其三是保健疗法： 禤老认为， 导 引按跷作为中医的特色疗法之一， 应在继承中创新， 对于本类患者， 禤老会教患者用双手指腹垂直轻轻 敲击头皮， 用力均匀， 节律一致， 这样既可以起到舒 缓作用， 又能刺激毛囊， 可作为辅助保健治疗 ， 另外， 对于伴有失眠的患者， 禤老教其睡前用棉签头顺时 针、 逆时针交替旋转按压神门穴各50次， 腰膝酸软症 状明显者可艾灸涌泉穴等。
3. 其他方面 禤老认为， 脂溢性脱发是一个免 疫功能紊乱的疾病， 与患者自身的心理因素、 睡眠、 性格等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就是中医所说的七情致 病， 郁则伤肝， 肝肾同源， 长久可致肝肾不足， 发为 本病。 故患者的心理治疗也是很重要的， 对于脱发 患者， 应尽力向其解释脱发的根本原因， 提高患者对 于治疗的信心， 解除心理负担； 嘱患者洗头不宜太过 频繁， 水温不宜过高； 并一定要嘱咐睡眠的重要性， 平时可适当减压， 在饮食方面注意少食甜腻、 肥甘 之品。
验案举隅
患者某， 男， 33岁， 2016年11月10日初诊。 主诉： 头发脱落伴头皮油腻4个月。 现病史： 缘患者自诉4月 前发现额角、 头顶头发易脱落， 洗头梳头时明显， 头 皮油腻脱屑瘙痒， 需每日清洗， 伴心烦， 眩晕耳鸣， 腰膝酸软， 失眠多梦， 大便偏烂， 口干， 舌质红边有齿 痕苔少， 脉细数。 西医诊断为脂溢性脱发， 中医诊断 为发蛀脱发， 证属肾阴亏虚， 湿热内蕴。 治以滋肾养 阴， 清热祛湿为法。 用禤氏脂溢性脱发方加味。 处 方： 女贞子20g， 旱莲草20g， 桑椹20g， 松针15g， 蒲公 英20g， 薏苡仁15g， 丹参 （后下） 20g， 桑叶15g， 茯苓15g， 侧柏叶15g， 布渣叶15g， 甘草5g。 21剂， 水煎服， 日1 剂， 复渣再煎， 分2次服， 外擦金粟兰酊， 另脂溢性外 洗液B外洗， 口服七叶神安片， 配合中医特色脱发治 疗 （梅花针叩刺结合TDP神灯） 。
二诊 （2016年12月1日 ） ： 整体情况较前改善， 头发 仍有脱落， 但头皮油腻改善， 睡眠稍好转， 大便偏烂情 况稍好转。 改茯苓为茯神15g， 薏苡仁加至20g。 28剂， 水煎服， 日1剂。 加用祛脂生发口服液， 继续联合外用 药， 配合丹参穴位注射。
三诊（2017年1月12日） ： 脱发减少， 油腻瘙痒减 轻， 无口干， 睡眠明显好转， 大便正常， 查舌脉亦可见 热象减轻， 予去侧柏叶， 加太子参15g， 黄芪15g， 以补 气生血生发。 21剂， 水煎服， 日1剂。 外用药改金粟兰 酊为乌发生发酊。
四诊（2017年2月6日） ： 脱发明显减少， 脱发区 有少量新生毳毛， 睡眠可， 去桑叶， 加薄树芝15g。 14 剂， 水煎服， 日1剂。 禤老在治疗脂溢性脱发时， 后期 脱发改善时喜加用薄树芝， 薄树芝性味甘平， 以甘平 补肾， 巩固疗效。 现患者仍在随访治疗中。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钟程 张子圣 刘城鑫 李红毅 廖列辉 禤国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