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赭石系三方晶系氧化物类刚玉族矿物赤铁矿的矿 石， 始载于 《神农本草经》 ， 列为下品。代赭石质重、 味苦、 性寒， 无毒。赭， 赤色也， 以其色红故名 ， 《说文解字》 称赤 土亦因其色红;代， 古之代郡(雁门， 在山西省)也， 以其出 代郡者故名， 现多以赭石名;因其外表乳头状凸起， 又名 钉头赭石 。《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 ［1 ］ 以含铁量不少于 45%为测定标准， 9～30 g 为其用量范围， 要求先煎。
1 代赭石功效与主治
代赭石药性平和， 其色赤可入血分， 质重能降逆气， 现代中药学将其归入平肝熄风药的范畴， 秦伯未认为其 属于健脾消化药 。《中药学》 ［2 ］ 载其归心、 肝经， 功效为平 肝潜阳、 重镇降逆、 凉血止血， 可用于肝阳上亢、 头晕目眩、 呕吐、 呃逆、 噫气、 气逆喘息、 血热吐衄、 崩漏等症。而《中 药大辞典》 增加归经胃经， 主治头痛、 心悸、 癫狂、 惊痫、 便 血、 尿血等内容。 ［3 ］ 重镇类药物有镇肝熄风、 镇心安神、 重镇降胃、 重镇 纳气、 收敛固涩、 软坚散结等六大药性特点 ［4 ］ ， 代赭石占 其五。归纳代赭石临床特性有十:①降肺气， 下气祛痰， 能 降逆气下行， 有平咳喘、 涤痰涎之效， 张锡纯认为“必胃气 息息下行， 肺气始能下达无碍” ， 也可以理解为培土生金 的一种， 即通胃腑之气， 复肺金肃降之功;②能降胃气， 止 呕吐， 引胃气直达肠中， 以通燥结， 利大便， 同时有堕胎之 弊， 张锡纯化弊为利， 因势利导， 配党参、 当归组成“大顺 汤” 治疗难产 ［5 ］ ;③镇静安神， 怯则气浮， 重以镇之， 疗惊 悸;④平肝潜阳， 能敛浮阳， 张廷模认为代赭石对于肝阳 上亢仅为治标之药， 临床必配伍补阴之品 ［6 ］ ;⑤镇肝熄 风， 以其金石之品， 能制肝风之动， 叶天士谓赭石“强镇之 品” 属 “刚药” ;⑥其性微寒， 有甘寒凉血之效 ， 《名医别录》 云其能 “除五脏血脉中热” ;⑦ “养血气” ， 代赭石含铁及多 种人体必需微量元素， 能促进血细胞的新生， 有补血作 用;⑧止血作用， 又名“血师” ， 止吐衄， 治冲任之血， 疗女 子赤白带下;⑨降火解毒， 疗疔疮， 本品有抗炎、 保护黏膜、 促进创面愈合的作用 ， 《本草纲目》 以代赭石配铅丹、 牛皮 胶疗各种疮疖;⑩坚真阴， 宗“壮火食气， 少火生气” ， 以此 疗阳痿。藏药名木保贝加， 多用于跌打损伤引起的骨折、 骨伤、 脑外伤 ［7 ］ 。代赭石临床常用方包括与旋覆花配伍 的旋覆代赭汤， 与牛膝配伍的镇肝熄风汤、 建瓴汤等。
2 代赭石药理研究
代赭石的药理作用主要体现在消化系统、 血液系统、 神经系统等方面， 这些作用与其中的矿物成分有着密切关系。代赭石中 Fe 2 O 3 占 51．52%， SiO 2 占40．25%， Al 2 O 3 占 5．49%， CaO 占 1．94%， 人体必需的 14 种微量元素， 代赭石 含有 10 种 ［8 ］ 。 代赭石对肠平滑肌有促进作用， 可兴奋肠道、 增强肠 蠕动， 同时含有镁盐， Mg 2+ 可在肠内形成渗透压， 保持肠内 水分， 促进排便， 有 “通燥结” 的作用。同时代赭石能够收 敛胃肠壁， 保护黏膜面 ［9 ］ 。 对血液系统具有一定影响， 可促进红细胞和血红蛋 白生成。此固然与其中的铁元素有关， 也与其中的微量 元素关系密切。如代赭石中 Mg 2+ 可以刺激胃黏膜， 使胃 机械感受器活动增强， 从而反射性地促使间脑部体温调 节中枢附近的 “造血中枢” 兴奋， 而引起网状细胞和血红 蛋白明显增多。其中的镍和钴是血纤维蛋白溶酶的组成 成分， 具有刺激生血机能的作用， 能促进红细胞的再生。 同时微量元素镍是体内一些酶的激活剂， 镍可作为神经 镇痛剂， 治疗神经痛等疾病 ［10 ］ 。同时还对心血管系统有 影响， 主要体现在降压方面。现代研究发现代赭石含较 高量砷盐， 大量长期服用可发生中毒 ［9 ］ 。
3 代赭石炮制工艺
代赭石炮制最早见于 《雷公炮炙论》 ， 其云“用腊水细 研尽， 重重飞过， 水面上有赤色薄云者去之” 。此种炮制 成品又称蜡赭石， 后世此法并不多见。代赭石常用炮制 方法有碎法炮制、 水飞法、 醋淬法等。
研法炮制的代赭石， 即代赭石打碎、 研磨成细末后直 接入药的方法， 制得成品称生赭石。研法在隋唐《外台秘 要》 就有记载。张锡纯曾谓“降胃之药实以代赭石为最 效， 若煅用之即无斯效” ， 推崇研细生用之法。另有水飞 法即在研法基础上使用， 使代赭石成为极细粉末， 有效成 分易于煎出， 能除去部分有毒成分砷， 宋代《太平惠民和 剂局方》 、 清代 《本草纲目拾遗》 等书中均有记载。 醋焠法是将代赭石煅后趁热投入液体辅料醋中的一 种炮制方法， 其制品亦名煅赭石， 是当下炮制赭石的最常 用方法， 又名火煅醋淬。其醋淬的要求有多种， 醋淬三次、 醋淬五次、 醋淬七次、 醋淬十次、 醋淬不计其数、 淬令醋尽、 以易碎和手捻碎为度等 ， 《本草纲目》 谓 :“煅赤醋淬， 三次 或七次， 研末水飞， 并为肝经血分引用也。 ” 现代炮制多以 “不计其数、 易碎和手捻碎” 为标准， 每 100 kg 代赭石配 30 kg 醋。煅代赭石较生品 Mn、 Fe、 Al、 Ca、 Mg、 Zn、 Si 等成 分的溶出量都有较大的增加， 证明煅后药物质地酥脆， 使 有效成分易于溶出， 其中 Ca 溶出量较生品甚至可高出 30 倍。同时对代赭石用不同方法炮制所得炮制品其含砷量 比较， 结果依次为:生品干研＞煅干研＞煅醋淬干研＞生品 水飞＞煅水飞＞煅醋淬水飞 ［11 ］ 。砷具有挥发性， 多次煅烧 大部分挥发， 剩余部分砷转化为以 As 2 O 3 或以 As 2 O 5 形式 存在， 这种形式的砷易溶于酸。药理研究证实生赭石的 抗炎作用优于煅赭石， 煅赭石的镇静、 抗惊厥、 缩短凝血 时间作用优于生赭石 ［12 ］ 。
4 代赭石在五官科疾病治疗中的应用
代赭石在五官科疾病中均发挥着重要作用， 颇具临 床特色。
4．1 目病 代赭石在眼科的应用， 以消肿止痛、 明目退翳 为主， 临床多外用。如《秘传眼科龙木论·睑硬睛痛外 障》 载 :“此眼初患之时， 胞睑赤胀， 肿硬难开， 泪出疼痛， 还从一眼先患， 后乃相牵俱损， 渐生翳膜， 昏暗。皆是膈中 积热， 肝脏风毒， 上冲入眼， 宜令镰洗去瘀血， 后服泻膈散， 涂熁肿膏。 ” 熁肿膏成分:代赭石、 黄蜡(各半两)， 细磁末、 麻油 (一两)， 腻粉(少许)， 黄柏(一两)为末。于铫子内入油 蜡同煎为膏， 涂睑上 ［13 ］ 。 《仁斋直指方》 以土朱(代赭石)二分、 石膏一分为末， 新汲水调， 敷眼尾及太阳穴。治疗赤眼肿闭。另与他药配 伍治疗目疾， 如《证治准绳·类方》 中“治远年病目， 不通 道路， 退去云膜” 的蟾光膏 ， “治眼目昏花， 视物不明” 的炉 甘石膏， 均以代赭石与炉甘石相配伍点眼。 临床亦有代赭石入汤液内服法， 山西名医刘绍武在 辨证论治的基础上以旋覆代赭汤平肝降逆治疗复视 ［14 ］ ， 体现了脏腑之病见于官窍， 以治脏腑而官窍诸症自愈， 即 “脏窍相通理论” 的临床应用。眼科疾病往往不专于治局 部， 而应把握调整体。视网膜动脉是全身唯一能在活体 见到的小动脉， 多数循环系统疾病均在眼部有表现， 有时 甚至先于其他症状表现， 如代赭石治疗高血压继发眼部 血管病变疗效显著， 这是在调节全身平衡的基础上体现 的。张锡纯曾以建瓴汤治疗左目红肿胀痛。蒙药“乌兰- 吉必-朝鲁” 以代赭石组方， 治疗云翳， 眼睑红肿 ［15 ］ 。
4．2 喉病 代赭石在喉科的应用广泛， 主要针对咽喉炎 症反应， 取其清热解毒、 降肺胃逆气的功效。 《普济本事方》 载 :“紫朱(代赭石)煮汁饮， 治喉痹肿 痛。 ” 这是代赭石治疗喉科疾病最早的论述。国医大师朱 良春之咽痛散(僵蚕、 全蝎、 黄连、 露蜂房、 金银花、 代赭 石、 生牡蛎、 生龙骨)， 即以代赭石一味重镇降逆、 清热降 火， 配伍他药养阴清热、 化痰利咽， 用于治疗慢性咽炎效 果显著 ［16 ］ 。 运用代赭石配伍旋覆花是临床常用的治疗咽喉疾病 对药， 此法是取自经方旋覆代赭汤 。《王旭高临证医案》 载吴氏少腹气上冲咽案一则， 以旋覆花配代赭石降浊阴 之气。邵福华 ［17 ］ 亦以二药相配， 疏肝解郁、 条达气机、 和 胃降逆， 治疗喉瘫痪效果显著。 张彦等 ［18 ］ 以旋覆代赭汤加减治疗慢性咽炎 97 例， 总 有效率 69．1%;彭光超等 ［19 ］ 以旋覆代赭汤合半夏厚朴汤 治疗慢性咽炎 418 例， 痊愈 294 例(占 70．4%) ［19 ］ 。运用 旋覆代赭汤治疗咽喉疾病主要因代赭石能够降逆气， 调 理肺胃气机， 配合旋覆花可增强其调理气机的作用。同时， 代赭石中 Mg 等多种矿物元素能抑制炎症反应。 《伤寒论》 334 条载 :“伤寒， 先厥后发热， 下利必自止。 而反汗出， 咽中痛者， 其喉为痹。发热无汗， 而利必自止; 若不止， 必便脓血。便脓血者， 其喉不痹。 ” 热迫于上则喉 痹， 迫于下则便脓血。代赭石能通燥结、 清热凉血， 以代赭 石导热下行， 导便排脓， 也是其在喉科的应用， 这一方法 是对 “九窍相通” 理论的阐发。但临床应用芒硝效果更 佳， 若咽喉红肿充血用代赭石有效。
4．3 鼻病 代赭石在鼻科疾病的应用， 主要针对鼻衄， 其 理在于代赭石重镇降逆， 可用于气血并行于上诸证。 齐鲁名医编著的 《幼科条辨》 ［20 ］ 载治疗小儿鼻衄应本 着 “血随气行 ”“气随血降” 的原则， 凉血降气， 对于热邪 壅于肺窍， 损伤络脉， 血溢于窍外， 症状较重者， 以降气凉 血止血汤治之， 方中用代赭石 10 g 以降逆气、 止血凉血。 张锡纯临床善用代赭石， 认为“降胃之药莫如赭石， 此治 吐衄恒用之药也” ， 并以代赭石配滑石、 代赭石配牛膝、 代 赭石配瓜蒌、 代赭石配干姜治疗吐衄 ［21 ］ 。
4．4 齿病 以代赭石治疗牙科疾病有外用内服二法， 外 用如 《百一选方》 赤土、 荆芥同为细末， 揩齿上， 以荆芥汤 漱， 治疗牙宣;内服如 《圣济总录》 以代赭石散治疗小儿走 马疳， 即现代医学坏疽性口炎， 多以代赭石消炎作用起效。 《医学衷中参西录》 载生赭石一两(轧细)、 怀牛膝一 两、 滑石六钱、 甘草一钱， 煎汤服， 治疗胃火牙龈作痛。张 锡纯谓上下牙龈俱属阳明， 究之胃气不降肠中气亦不降， 火随气升， 血亦随之， 宜降其胃气兼引上逆之血下行， 故 用此方， 更称“凡遇胃气不降致牙痛者， 方中必用此二药 (代赭石、 牛膝)” 。其中仅以二药配伍治疗牙痛医案就有 3 例。这一论述与张氏治疗鼻衄用代赭石之意相同。 名医蒲辅周认为口腔溃疡分为胃火、 脾热两途， 根据 “诸逆冲上， 皆属于火” 理论， 以代赭石配伍石膏治疗口腔 溃疡， 降逆清热， 临床亦十分有效。
4．5 耳病 以代赭石治疗耳科疾病较上四者少见， 对于 高血压伴有耳鸣、 眩晕者多以建瓴汤治之。临床凡耳疾 用代赭石者， 可以磁石代替且效果胜于此 。《脾胃论·脾 胃虚实传变论》 曰 :“九窍者， 五脏主之， 五脏皆得胃气乃 能通利 。 ” “胃气一虚， 耳目口鼻， 俱为之病。 ” 代赭石能降 胃气， 恢复胃正常的生理功能， 故对于五官疾病颇具成效。
5 小结
矿物类中药在耳鼻喉科应用颇具特色， 笔者曾探究 磁石在五官科应用的特色， 对比发现磁石降肾中伏火， 代 赭石降肺胃之逆气。二者同为重镇下行， 但着眼脏腑不 同， 而主治各异。代赭石具有凉血、 养血、 降逆、 重镇、 安神 等功效， 通过降肺胃逆气治疗五官科疾病， 十分值得探 究， 是对中医整体观的阐发， 是整体辨证论治与局部辨证 论治结合的体现， 同时也为研究五官科疾病中医治疗提 供了新思路。
来源：上海中医药杂志 作者：姚鹏宇 程广清 刘博一 郭少武 刘晨 陈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