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乡人称为小蒜的,其实是古代五菜之薤。这种小蒜,实为野蒜,在家乡已经很难看到了,这可能与30年前的整改土地有关,不少的旱地变成了水田。
记得这种小蒜,椭圆的茎杆,内空,看上去像葱,所以有的地方又叫小葱。它的土下鳞茎却形若蒜瓣,或大或小,跟土地的贫富有关。我见过最大的小蒜瓣儿跟大拇指差不多。如果不是荒年或者菜蔬紧张,家乡人是很少食用野蒜的。即便食用,也少有人连鳞茎一起拔起的,这样便于萌发新苗,有如割韭菜。我们家的自留地少,人口多,祖母常常在旱地的拐角铲一些小蒜的茎杆儿,经开水漤过,再用热锅烹调,时间不宜过长。据说食用小蒜及其鳞茎,能够健脾开胃,增进食欲,特别能够帮助孩子消化壅食。煮汤水,可以治疗慢性支气管炎和小儿喘息、咳嗽等症状。
我打小就不喜欢这种野生野长的小蒜,有一股子冲鼻的气味。每逢祖母烹调小蒜时,我总要“绝食”,所以,我小时候体质很差,瘦得像个猴儿,脖子伸多长。
不过,入夏之后,我还是挺喜欢独自儿趴在地垄里观赏野蒜的花序,像张开的小阳伞,花瓣儿白里透紫,比一般的菜蔬花朵要漂亮得多。也许是其气味浓烈的原因,它们的花序上很少看见蚂蚁之类的爬行小玩意儿,也少见蜜蜂飞来采蜜。它们的周围显得非常安静。
长大后,我喜欢读杂书,知道的东西也比较多,许多身边的花草、树木、菜蔬等,都渐渐地与基学名一一对上号了。我还是很执着地喜欢叫惯了的土名字,感觉亲切。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薤八月栽根正月分莳,宜肥壤,数枝一本,则茂而根大。叶状似韭。韭叶中实而扁,有剑脊。薤叶中空,似细葱叶而有棱,气亦如葱。二月开细花,紫白色。根如小蒜,一本数颗,相依而生。五月叶青则掘之,否则肉不满也。其根煮食,苇酒、糟藏、醋浸皆宜。”
在古代五菜中,薤占有一席之地,可见它早已是平常百姓的家常菜了。古人烹制薤菜与今天相比较要丰富多彩的多,诸如腌、酱、泡、拌、炒、煮、炖,熘等多种方法,风味也因地而异,因时而异,各有千秋。
古代诗词歌赋中,到处都有它的影子。如杜甫的“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白居易的“酥暖薤白酒,乳和地黄粥”;陆游的“冻薤此际价千金,不数狐泉槐叶面”等。最有名的要算人生苦短的《薤露歌》:“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想想也是的,光溜圆滑的小蒜上,哪里能够留得住朝露呢?
薤菜离开我的生活已久,但在南方各省还是随处可见的。南方薤菜并非野生,多为人工栽培,其鳞茎实硕大,椭圆杆也很粗壮,跟家乡麒麟畈的野蒜大不相同,乍一看还以为是其他什么花草呢。2008年9月初,我送女儿到东莞,回来时,在商店买了一瓶蒜瓣,即薤白,很不适合我的口味,后来没吃完就扔了。现在觉得很可惜,说不定多吃几次,就适应了,就像我过去不喜欢芫荽一样,现在反而特别嗜好。还有不少地方把薤菜叫作藠头,如四川等地,他们喜欢像泡菜一样地进行咸水泡制,佐食稀饭,跟广式口味不同,我能接受。
几年前,茶叶上市时,我送两位外地朋友上九华山,在庙前一家小餐馆里吃过一次最为地道的小炒野蒜。菜是朋友点的,我不好意思拒绝。虽然不太喜欢,但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反感了。老板说这野蒜好,是绿色食品,只有九华山才有,能预防许多疾病呢。回城后,我找了不少资料,就是没找到这种九华野蒜。它的茎杆既不扁平,又不呈圆筒状,而是圈曲的;茎杆的青色里还透露出一丝丝的紫红。按理说,九华山离麒麟畈很近,野蒜本应同种同类吧。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弄明白。下次见到九华山的朋友,应该好生请教请教。(安徽 包光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