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人们对梦的定义各有侧重。《红楼梦》的42个梦贯穿着全书,宝玉情是梦,贾瑞淫是梦,秦可卿的家计长策又是梦,香菱作诗也是梦,袭人踢伤吐血也是梦,“风月宝鉴”也入梦……
《红楼梦》中写梦的章法,总不雷同,这就是曹雪芹高明之处。由于梦的印象常错乱不清,内容混乱、虚幻,情中有景、景中有情,情景交融而复杂,因此《红楼梦》中的梦很难加以明确类分。
对于文学作品的“造梦者”来说,决不能“痴人说梦”,脱离梦的规律胡编乱造。可贵的是,《红楼梦》作者在创作书中42个梦时,十分符合现代心理学对梦的认识。
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识昏睡而只有少部分乍睡少醒的产物。它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种愿望的满足。它可以算是一种清醒状态精神活动的延续。它是由高度错综复杂的智慧活动所产生的。”
一个人梦境中的内容和他在清醒时意识中留存的生活印象有关。《红楼梦》中很多梦都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关。秦可卿病重时,凤姐屡次探望,秦氏入凤姐梦中,是凤姐日之所思,夜之所虑,并预示百年大厦、一朝倾覆的家计长策。宝玉的梦总离不开他的万种情思。
《红楼梦》中的梦,从中医角度看来,既有生理、病理方面原因,又有精神、心理方面的因素。两千多年前成书的《黄帝内经》已提出“淫邪发梦”的观点,认为梦象同人体脏象虚实具有内在的联系,并对做梦的病理也作了详细描述:“阴气盛则梦相杀;肝气盛则梦怒;肺气盛则梦恐惧,哭泣飞扬,心气盛则梦喜哭恐畏;脾气盛则梦歌乐,身体重不举;肾气盛则梦腰脊两解不属。”金代医学家张元素在《医学启源》中认为:“肝虚则梦花草,实则梦山林茂盛;心实则笑不休,梦火发;脾实则梦筑墙垣盖屋;肺实则梦刀兵恐惧;肾实则梦临深渊,投水中。”
此外,《黄帝内经》中还讲到外部的刺激可以诱发梦的产生,如:“厥气客于心,则梦见丘山烟火;客于肺,则梦飞扬,见金铁之奇物;客于肝,则梦山林树木;客于脾,则梦见丘陵大泽、坏屋风雨;客于肾,则梦临渊,没居水中;客于膀胱,则梦游行;客于胃,则梦饮食;客于大肠,则梦田野;客于小肠,则梦聚邑冲衢;客于胆,则梦斗讼自刳;客于项,则梦斩首;客于胫,则梦行走而不能前,及居深地窌宛中;客于股肱,则梦礼节拜起;客于胞殖,则梦溲便。”
现代心理学家也认为,白天工作中碰到的矛盾会影响情绪,导致心身疾病,而在梦中矛盾可以得到发泄、解脱,梦是使人度过危难的生理机制。
《红楼梦》中的42个梦,是作者利用梦不受时空限制的特点,把现实中的一些向往编织在梦境中。梦中的爱憎喜怒,可以尽情发挥,甚至一些极端情感,都可以在梦中发泄,畅舒其怀。《红楼梦》中的梦,既写得十分合理,易被人们接受,又符合梦的心理学规律,这正是《红楼梦》的神妙之处。
弗洛伊德曾把梦与文学创作完全等同起来,认为作家就是“白日梦者”,创作就是做“梦”,做“梦”就是在创作。他说:“一部作品就像一场白日梦一样。”《红楼梦》就是最好的印证。(上海 严忠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