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在长沙参加“第六届国学国医岳麓论坛”,与很多新老朋友相聚,探索中医学术问题,颇受启发,获益良多。
会议期间,我与《我是铁杆中医》的作者彭坚教授,《中医以时为本》著作者郑陶先生,退休中医陈勇先生,民间中医传承者晓航先生一起座谈。大家一致推崇毛以林《步入中医之门——道少斋中医讲稿》的系列著作,认为其第四部《火神派热潮之冷思考》能针砭时弊,是一部有真知灼见的好书,希望我阅读之后写一篇书评,以便让更多的同道共享。
接过毛先生赠送的四部系列著作,感到强烈的震撼,这些著作前后历时不过四年,厚重博学,是由一个人完成的丛书,足见其思考之深,著书之勤。这些著作得到很多中医名家的推荐与好评,国医大师邓铁涛先生挥毫泼墨,热情鼓励;朱良春先生两次题写书名,褒奖有加;著名西医专家孙明教授、中医教授袁肇凯先生、刘新祥先生、马继松先生、旷惠桃先生、彭坚先生、熊继柏先生、陶夏平先生、潘远根先生等先后作序,或者题词鼓励,大家一致认同这套讲稿,形式活泼,富有学术内涵,是名符其实的传道、解惑之作。
毛以林教授出于一个中医临床学家的历史责任感,以临床实践为检验标准,以有利于中医学术发展为目标,对于“火神派”热以及过用附子干姜肉桂等温热药的现象,直批其谬,发人深省。
首先,毛以林指出,“火神派”混淆了“扶阳”与“回阳救逆”的界限,把张仲景治疗外感三阴死证的救逆法,泛化为普通方法;把丰富的扶阳方法,简单化为单一的吃附子干姜,并且把能用、敢用大剂量附子作为高水平来标榜。
扶阳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是对阴阳说学的充分利用。只要有阳气不足的病证,就可以扶助阳气。扶阳的方法有很多种,绝不等于吃大量的附子干姜。
扁鹊抢救虢太子尸厥,取三阳五会,以熨法温两胁下,使虢太子复苏的方法,就是回阳救逆。《黄帝内经》治疗虚寒性心痛病、痹症,主张使用针刺疗法。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导引图》,其中有“以杖通阴阳”;《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都提出,“凡病此者,皆灸某某脉。”华佗所说的外感伤寒表证,可以用摩膏、运动、针刺等方法治疗,都是扶助阳气的好方法。窦材《扁鹊心书》大灸治病,也是扶阳理论指导下的有效治疗方法。
即使是阴寒内盛、心肾阳气衰微的危重症,也可以在使用附子的时候,由小量开始,逐渐达到需要的治疗效果。临床上使用附子,绝对不是用量越大,效果越好;而是用量越大,危险越大,这样的例子很多。
而“火神派”往往先入为主,把临床复杂的病情简单化,甚至说“我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阴虚患者”,“真正的阴虚百不一见”,把治病诸法变成“百病一法”,造成普遍滥用大量附子干姜的弊端。长此以往,不仅误导中医后学,而且为日后的医患纠纷埋下伏笔,长此以往,必然不利于中医事业。
毛以林告诫初入医门的人,附子有毒,不要轻易跟风,更不要比赛一生用附子多少吨,一剂药用几百克附子。他认为,“火神派”主张的所谓“排病反应”,也大有误导的嫌疑。很多所谓“排病反应”,就是药物的不良反应。一定要区别对待,不可大意,更不可随意追求“排病反应”。
初入中医之门,假如刻意模仿,大量使用附子、乌头,然后去追求“排病反应”,就背离了辨证论治的原则,站在医疗纠纷的火线上,很可能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张仲景善于应用附子干姜治疗外感热病三阴阶段的危重症,但是张仲景不说自己是扶阳派,更不说自己是火神,或者是火神的传人。他的学术主张,后人总结为辨证论治,治病有“三百九十七法”,有八法,绝不是只有扶阳一法,更不是以能用附子、用大剂量附子为衡量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临床水平高低。
应该看到,张仲景的时代,解表都是以温热药为主,那时对于辛凉解表还没有实践经验的积累,也没有理论上的创新。张仲景对于麻黄汤、桂枝汤解表,严立忌宜,“常需志此,勿令误也”。提出来很多服用限制条件,并且要人注意煎服法,尤其要一服知,停后服,出汗不可过多,汗多有很多弊病,并详细告诫后人“慎汗取效”的道理和方法。可见温热法可以治病祛邪,但要适可而止,不可随意过用。
我们应该深明此义,假如把“扶阳”与“回阳”混淆了,把常法与变法混淆了,把扶阳等同于吃附子,并且把是否敢用附子作为评价医生水平高低的标准,就误导了后学中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