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纬,男,1949年出生。1969年赴内蒙古建设兵团作过兽医。1977年进入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前身)中医系学习,毕业后在北京朝阳医院任中医师。1984年赴美国,曾在美国凯斯西部大学附属医学院任高级研究员,并在美国医学院首开中医课。
1996年回国,现为北京普祥中医肿瘤医院特聘专家。主要著作有《中医成功治疗肿瘤一百例》、《两部天书的对话——易经与DNA》、《一个中医在美国》等。
因病而对医学产生兴趣
我18岁那年,正值“文化大革命”,我对医学开始有了某种直接的体验。有一天在学校打乒乓球特别起劲,结果出了一身汗,骑车回家时赶上一场雨,被浇成了个落汤鸡,致使第二天大病一场。
早晨醒来,我感到在发烧,全身酸软无力,我摸了摸自己的脉,发现心脏每跳几下,会自动停一下。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得了心肌炎,因为姐姐生过这种病,她是割了扁桃腺不久后得了心肌炎。那时候的孩子,如果扁桃腺经常发炎,医生会劝其将扁桃腺割掉,认为这是个无用的器官。
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愚蠢的方法,因为凡是存在的东西必定是合理的。扁桃腺既然是人的一个腺体,就应该有一定的功能,它实际上是人体的一个免疫器官,至少在身体中能起到门卫的作用。当病邪袭来,它可首先替主受过,将自己变成与病邪对抗的第一战场。如果将扁桃腺摘除,外来的病邪,就会长驱直入,侵犯人体的重要器官,例如肺或心脏。
姐姐在摘掉扁桃体后不久就患了心肌炎。而我小时候也被割掉了扁桃腺,虽然过了很多年,但依然重蹈覆辙。那天我被送进医院,在做完心电图检查后,医生立刻诊断我患了急性病毒性心肌炎,并且收我住院治疗。然而我对疾病的先知预判,18岁的我仅凭自己摸脉便做出了与西医完全一样的诊断,这多少使我的家人感到吃惊,他们建议我将来学医,并且相信我能成为一名好医生。
记得班上有一位同学的姐姐是针灸师,他从姐姐那儿学了几招针灸术,并且教会了我。出院后,我开始给自己扎,后来也给周围的人扎,当我完全掌握了这种雕虫小技后,口袋里就经常放着一个玻璃管和小玻璃瓶,管中放有几根银针,瓶中放的是酒精棉球,遇到有人不适,便会主动给人扎针。
萌发了对肿瘤研究的兴趣
20岁那年,我去了内蒙古兵团,开始了7年的“上山下乡”生活。在收拾行李整装待发时,我没有忘记带上自己心爱的银针和酒精棉球。到了兵团,闲暇之余,我会拿出来摆弄,遇到战友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拿出银针显示一下自己的“手艺”。那时我非常希望能当上连队的卫生员,可这一般都是女生的差事,而我却被分配在马号放马喂马,干得都是粗活。
在马号干了约莫一年左右,赶上连队选兽医卫生员,排长看我平时喜欢摆弄针灸,就选中了我,于是被送到团部培训了一个月。回来时,在战友的帮助下,我在马号竖起了六根柱子。这是兽医站的标志,因为无论是马、骡子,还是牛等大牲畜,只要牵到六柱栏中都会被绑得结结实实,然后任凭我对它们进行医学处置,如打针、灌药、动手术。于是我的医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在那个时候,我就喜欢用中药给马治病。记得中药都是机器研碎的粉剂,如清肺散、温脾散等,一包500克,用鸡蛋清或温水调成糊状,马每次要灌一包。灌药是个技术活儿,先将一个胶皮的胃导管在水里泡一下,然后从马的一个鼻孔伸进去,一点一点推到咽喉部,然后试探地刺激马的喉部,这时会引起马的吞咽,我便顺式将导管推入到食管,最后一直送到胃。然后在导管的另一端连接漏斗,有个助手会将药一碗一碗倒入漏斗,最后再用清水冲净,药便滴水不漏全部送入了马的胃中。那时连里的马都享受特殊待遇,每匹受关爱的马,在春天要灌一包清肺散,夏天要灌一包消黄散,秋天要灌一包润肺散,冬天要灌一包温肾散。
马有一种常见的难治之病称为“结症”,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常常持续数小时在地上打滚呻吟,最后痛苦地死去。为了救治这些无言的伙伴们,我逐渐摸索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疗法。每遇马患结症,先打一针安那加(强心、止痛、促进胃肠蠕动),然后用肥皂水灌肠。接下来用电针在马的特定穴位上刺激20分钟,再用鼻饲管给马灌一些盐水,然后让战友们牵着马不停地骝,一直骝到马放屁,以致最后排出粪便,马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这种疗法使我救活过几匹濒于死亡的马,在当地稍稍出了点儿名,于是常有老乡牵着牲畜远道过来向我求医,这使得我有了更多的实践机会,自然也遇到经常引发思考研究的疑难杂症。如一匹高大的母马,因罹患不孕症,长期注射激素,最后竟诱发卵巢癌而死;另一匹怀孕的母马,由于腹部被鞍带磨破,久不收口,最后在伤口处长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恶性血管瘤。
这两个罕见的病例,使我感到肿瘤的发生似乎和体内的某种内在因素有关,于是萌发了对肿瘤研究的兴趣。母马、不孕、怀孕、激素治疗、久不收口的外伤……这些问题终日缠绕在我的脑海中。我慢慢悟出了其中的内在关联,认为是内分泌紊乱诱发了肿瘤的发生。一天夜里,我给马添完草料后,便将马灯放在马厩的一个土坯桌上,在一叠发黄的糙纸上,写下了我一生中的第一篇论文,记得题目是《癌发生的本质——内分泌紊乱》。
我抄写了两份,一份寄给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吴桓兴院长,一份寄给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研究所的病理学专家李铭新教授。一个月后,先后收到了他们的回信。我欣喜若狂,一遍一遍地读着他们的信,内容都是鼓励我的,认为我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癌变是非常复杂的过程,内分泌紊乱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不管怎么说,在茫茫的大草原,在马棚里的油灯下,在给马治病的六柱架旁,我迈出了自己一生中研究癌症的第一步。
走上了学习中医之路
1976年,“文化大革命”宣告结束,我从内蒙古回到北京,闲待在家中等待分配。一天下午,我在一条胡同里发现有十几个人排成一队,有的人拿着板凳,看来他们要长时间待在那里,出于好奇,我便去打听,原来他们是在挂一位老中医的号。
这是一个街道办的诊所,老中医已有80余岁,每天只看20个病人。他擅长治疗肿瘤,用药的剂量很轻,却能使有的患者肿瘤消掉。于是病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为了挂到他的号,常常要排一夜的队。我对这位老中医产生几分神秘感,他或许掌握了治疗肿瘤的诀窍,他一定有不少治疗肿瘤的秘方,我应当设法把这种医术学到手。
那时正值严冬季节,第二天早上我便披着一件棉大衣,混在门诊部外的病人中,眼光却从窗外斜射进去,紧紧盯着老中医的处方,然后把所开的中药一一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他用药很轻,大都在一二钱左右,有的药只用几分。他治疗肿瘤似乎重在调气,吃完他的药,病人初觉刺痛,这是气冲病灶。吃过几服药后,病人又会出现打嗝矢气,这是病有转机之兆。在这位老中医看来,肿瘤发生的根本原因是气郁,病人往往因生一口气,使气郁在了身体的某部,日积月累便形成了中医所说的气滞血瘀、湿毒交织的病灶,所以那位老中医治疗肿瘤的根本之法便是理气。
我夹在病人中抄录药方的事最终被诊所的负责人发现了,但当她得知我是个有志攻癌的青年时,并没有赶我走。在她的帮助下,我有了坐在老中医旁边的权利。大概世上有本事的人都脾气大,性格古怪。这位老中医从不和我说话,也不与病人交谈,除了问一下患者的名字,便不再进一步询问,只是按住脉,两眼微闭,然后说出病人的一大堆症状,当看到病人惊奇地点头后,他开始专心开处方。这时我便伸过一只手,乘机按住病人的脉,将我的体会写在自己的本子上。老中医的字写得很慢,歪歪扭扭近乎难看,但是药却常常能达到四两拔千斤的效果。
那时我白天没事,常到门诊见习,晚上回到家中,便结合所能买到的书籍研究思考,试图发现其中的奥妙。后来我还通过各种关系,跟着阎卓如、郁仁存、张东瀛等名老中医学习。1977年,在“文化大革命”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年近30的我考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结束了那段“漂泊”却又是值得回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