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邪,即药误用而变为邪。
药本治病之用,“良医以活人”,而庸医以之误人、害人,致使救人之药变为害人之邪。药之为邪,非药之过,乃医之错。有谚云“物无喜恶,过则为灾”,正可说明药之无辜和医之责任。
《儒门事亲·十形三疗·痿》中记载:“宛丘营军校三人,皆病痿,积年不瘥。腰以下肿痛不举,遍身疮赤,两目昏暗,唇干舌燥,求疗于戴人,戴人欲投泻剂,二人不从,为他医温补之药所惑,皆死。其同疾有宋子玉者,俄省曰:彼已热死,我其改之。敬邀戴人,戴人曰:公之疾,服热药久矣,先去其药邪,然后及病邪,可下三百行。”攻邪大家张子和在此强调了“药邪”,将其与内因、外因、不内外因导致的病邪并列起来,为用药误治导致疾病加重的这类特别的致病因素起到了正名的作用。
如今社会,药邪为害越来越重,不仅化学药物如此,其他物理治疗、天然药物也因为不恰当地应用而纷纷步其后尘。《儒门事亲》中讲的药邪是因“服热药久”而致。而在笔者治疗银屑病的实践中更多见到的是误用寒凉药物(包括化学药物中的消炎药)导致的药邪。这与目前多数医者遵从前辈观点,认为此病属“血热”、“炎症”有关。殊不知时过境迁,自然环境、医疗常规、生活习惯等的变化均可带来疾病证候谱的改变。临证切不可拘泥于刻板、简单的证候分型,“活泼泼地”,随机应变才可应对万千变化的病与人。
“寻常型银屑病是一种常见的慢性炎症性皮肤病,易反复发作,且难以彻底治愈。”这是我们在书刊中经常可以见到的表述,医者多以此为据为自己不恰当的治疗寻找借口。笔者治疗历经中西医久治不愈的患者多需3~6个月,更有甚者需要一年至数年;而治疗初发、药邪尚浅的银屑病患者,多仅需一月即可显效,甚至临床治愈。兹举一例服用中药汤剂仅7天即获佳效的患者,仅供同道临证参考。
段某某,女,22岁,2011年6月17日初诊。小腿局限皮损半年,全身泛发10天。半年前小腿无明显诱因出现片状皮损,因病情不重未系统治疗。10天前去山上游玩,穿衣少,觉凉。翌日复有外伤,遂出现手臂痒,随即出现红疹,第三日颈部及上半身泛发,随后2~3日内由上至下、遍布全身,最后足部起疹。输液4日(不详),口服双黄连口服液,复方青黛丸三日,无效。后用3天光疗,亦无效。刻下:全身可见泛发性米粒至黄豆大红斑丘疹,上覆多层细薄鳞屑。全身皮肤干燥、无汗,腹部最重,伴明显瘙痒。双侧小腿可见桃核大小皮损数处,边缘隆起,中间凹陷,脱屑少。大便数日未行,素偏干。晨起口渴明显。舌淡红,苔薄。左脉浮滑,右脉细弦。辨证:山上游玩觉凉、皮肤干无汗为外感风寒,腠理不通;口渴、便干,皮损色红明显为内有郁热。辨证为外寒内热,腠理不通,治以开腠发表,兼清郁热,药用麻桂各半汤合升降散加减。处方:麻黄6克,桂枝6克,杏仁6克,白芍6克,僵蚕9克,蝉衣6克,广姜黄2克,生大黄2克,益母草24克,生姜3片,大枣1枚。1剂,冷水浸泡40分钟,大火沸后,小火煎3分钟,取药液100毫升,剩余药、液继续小火煎煮60分钟,取300毫升,与前混匀。分温,饭后,再服。嘱避寒就温。
6月18日二诊:汗畅(小腿上汗少),便通,额头上的皮损已经褪去。舌苔变白,胁肋处红斑明显,昨日睡眠差。辨证:睡眠差为麻黄之故;舌苔白为中焦不利;胁肋为肝胆循行之地。立法:汗已出,麻黄剂已中病,且出现睡眠差,故停用发表剂;舌苔现白,胁肋症状明显,可选用柴胡剂调和,药用逍遥方加减。处方:柴胡9克,茯苓6克,大黄2克,当归6克,白芍9克,生姜1片。1剂,水煎服。加用外洗方“渍形以为汗”:麻黄15克,桂枝10克,1剂。冷水浸泡60分钟,大火熬开,小火煎煮10分钟,倒入浴盆,加适量温水,将水温控制在35~39摄氏度之间,务求自觉舒适,每次浸泡15分钟左右,日二三次,空腹勿浸泡。小腿部顽厚皮损嘱每日涂抹香油20次。
6月19日~23日逐日诊治,大法不变,适当加重桂枝用量。20日后,每日早饭后服药时在煎好的汤药中对入麻黄免煎颗粒剂(每袋3克)搅匀,从1袋逐渐递增为4袋;腿上顽厚皮损边缘加用化学中药哈西奈德溶液(商品名:乐肤液)少量外涂。至23日,出汗除小腿外均已变匀,全身皮损大多变平,颈部、上臂、足部等处皮损消失,胁肋部皮损亦明显变薄、变散。
6月23日后,停服汤药,中成药善后,“候气来复”。先后用到小柴胡冲剂、桂枝茯苓丸、加味逍遥丸、逍遥丸等。泡浴继续,水温可逐渐升高,最后升至41度。泡浴用药逐渐加量:麻黄逐渐加为30克,肉桂逐渐加为100克,且加入仙灵脾、蛇床子等药。香油仅用于皮损干燥处。
7月15日随访,皮损全部变平,仅小腿及其他很少部位留下淡褐色印迹。嘱避寒就温,务求微汗遍身。强调随时调整生活习惯,3年之内坚持记录健康日记。
如上所述,药邪轻浅之银屑病患者,服用中药汤剂仅7日,继用中成药善后,不足一月临床治愈。能说银屑病难治吗?可知银屑病治疗之难不在病,而在药邪之害。药邪之害责不在药,而在医,为医者可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