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端阳,家家户户粽飘香。”端午节将近,又闻到小巷里飘来粽子的清香,那悠长悠长、韵味十足的吆卖声,牵动着我的情思,不由想起早年间母亲包制的“多味粽”。
包粽子的材料少不了糯米,晶亮亮、黏稠稠裹成团儿,好看又好吃。可早年我们家的水田里,一般不种那种低产的粘稻,自然没有白糯米。母亲自有法儿对付,她用黏高粱、大黄米代替,掺上饭米,先是发泡浸透,再包粽子,那粽子馅儿红殷殷、黏丝丝的,看着亮眼,吃着筋道。她还喜欢包花米粽,就是把多种小杂粮用石臼子杵掉了皮儿,与黏米发泡煮透,比如青莹的绿豆、红艳的赤小豆,白亮的白豇豆、花豇豆,填上一两颗金丝小枣,包出来的粽肉白里透红、红里泛绿,花花搭搭的,诱引得我们兄妹直流口水。
春夏之交,母亲和我们采摘了不少山果果,有山杏、山桃、山李子、桑葚,去核脱皮,晒制成果干储存起来。到了端午节前一天,她把这些干果取出来,浸透煮烂,连同其他杂粮一起包粽子、煮粽子。清晨的灶房里,煮粽子的香气飘散出来,满院都是那种好闻的果香味儿,母亲美其名曰“山果粽”,她说这些野果儿清热解暑、益气明目,夏天吃了养精神。
母亲有时还包养生的草药粽。端午节前,她带着我们到野外,采来艾草、菖蒲、薄荷、香附、红蓼,榨出红红绿绿的汁儿,去掉渣滓,用来浸泡豆米。煮出来的粽子,馅儿花花搭搭的,有股淡淡的草药清香。母亲说,草药粽子味儿有些怪,可吃了能辟邪解毒、醒脑除瘟。
包粽子须有青绿色的粽叶,一般是箬竹叶,可我们这地方不产箬竹,要早早到村供销店里买干箬叶,有时还断货。母亲心灵手巧,没有箬叶时,她就地取材,野地里的绿苘叶,田里的玉米叶、方瓜叶,小河畔的大苇子叶,她都用过,包出的粽子不仅模样鲜绿好看,味道也是清香怡人。早年间,庄户人家物资匮乏,连捆扎粽子的棉线也缺,买棉纱纺线要用布票,母亲舍不得,她用苎麻线或苘麻线替代,缠缠绕绕捆扎起来,既结实又耐看,还有股子草木的芳香气息。
我最爱母亲包的荷叶粽,荷叶的鲜绿与清香一直漫进我年少时的梦里,至今口里还有余香呢。我的家乡在鲁南小平原上,河汊沟渠多,少不了成片成片的荷塘,我们拣已经老绿的荷叶采了来。为了增加荷叶的韧性,母亲要晒成半干再焯水,包时她怕散了馅儿,就裹上两三层,煮出来的荷叶粽色气比箬叶粽还亮眼,缕缕荷香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与屋檐下插着的艾草、门栏上挂着的菖蒲一起,把个农家小院渲染得一片温馨祥和。
不论用什么材料,母亲包出的粽子总是有模有样,煞是好看,煮出的粽子也是甜甜香香,乡味满怀。她还常出谜语给我们猜,我记得有“三角四棱长,珍珠里面藏。想吃珍珠肉,解带脱衣裳。”还有“我在深山坳里坳,相公请我去看潮。我向娘子讨把米,娘子反手缚我腰。”端午节的谜语不用说谜底都是粽子了。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那方青石小院里,品酒食粽猜谜语,其情怡然,其乐融融。(刘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