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治疗恶性肿瘤临证经验
李可中医药学术思想七大要点以“气一元论”为核心,以“土伏火”为治疗大法,以先天乾坤两卦化合成的后天八卦中之坎卦(,二阴抱一阳)为生之本,以根气、中气、萌芽为生命三要素。立足主气规律提出阳明之降乃人身最大之降机;立足标本中理论提出阳明之燥热永不敌太阴之寒湿;立足中气如轴,四维如轮,轴运轮转,提出三阳统于阳明,三阴统于太阴;立足凡病皆为本气自病,一首四逆汤通治百病,此论先天肾气,提出扶阳指回阳、温阳、通阳三大作用,在临床中尽管扶阳是真理,八法不可废。李可老中医在恶性肿瘤的诊治中,具体诊治思路与方法详述如下。
证属三阴病
立足《伤寒论》排序及辨证体系,从太阳到厥阴本气越来越少,恶性肿瘤正虚邪实,其基础病机是太阴、少阴、厥阴三阴本位本气发生虚化寒化。
凡病皆为本气自病,一首四逆汤通治百病,此论先天肾气[1]。李老此观点主要针对恶性肿瘤病机之沉寒痼冷,治疗时运用回阳、温阳、通阳、益阳的同时解凝通络,以五生饮、三生饮、破格救心汤为主。
“阴为阳之基”,在恶性肿瘤发生多发转移或原位复发后,利用“以阴和阳”及“阴液裹撷渗灌之力”遏制病势。如李老的引火汤[2]、清代王维德《外科全生集》中的阳和汤。
少、厥阴热化
依《素问·六微旨大论》第六十八篇之标本中理论,少阴既可从本热化,又可从标寒化,而厥阴从中则为少阳,少阳之上,火气治之,故厥阴一旦发生中化太过,直接发生火化,甚则形成火毒深伏体内[3]。主气规律中厥阴为初之气,对应风木,木为火之母,厥阴疏泄失常可致风火相煽之证。恶性肿瘤因上述火邪内陷深伏,并与其他五邪及病理产物交结,及早判断并截断此邪火可有效缓解病情。
少阴热化证常见病机为“水浅不养龙”,可运用李老的引火汤(源自傅山引火汤)对治。
六气为一气的变现
按一日之太阳运行对应的阴阳变化规律,夜尽日出,对应厥阴阖,开太阳。这一正常规律失常在恶性肿瘤终末期患者中,最常出现的症状为反复发热,元气消耗殆尽。快速退热可救阴保津液。有的发热伴汗出,有的发热无汗,病已至厥少阴阶段,三阳、太阴防线已溃,六个界面同时受累。首要的病机为“厥阴、阳明同时失阖”,此时稳健有效的治法是:“阖厥阴、开太阳”,“阳明阖,坎水足”。
对于出现元气欲脱之端倪者,首选张锡纯氏“来复汤”。石膏、乌梅对治阳明厥阴失阖之火邪。若已出现先、后天之本内溃为主的病机,则宜救命当先。
邪之入路即邪之出路——托透大法
无论是邪气内生还是外侵,如伏邪或四季时邪夹秽浊之气伤人,恶性肿瘤至六气交结成实之证时[4],如何抽丝剥茧,分消邪气,转化清解毒邪,对应了中医一大治法——托透大法。常用方法如下。
阳明之降乃人身最大的降机
《伤寒论》第184条:“阳明居中,主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始虽恶寒,二日自止,此为阳明病也”。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5]以土为中心论,一旦阳明主阖功能失常,即可表现为肺胆胃三者的不降。在恶性肿瘤某些阶段,肺胆胃三者不降所致燥热火邪为主要矛盾,临证时医者对此种大阳明失阖,若未判断并及早截断治疗,极易成为危证。李老提出“三阳统于阳明,阳明之降乃人身最大的降机”。吕英教授进一步提出“阳明阖,坎水足”[6],尤其是肿瘤侵犯脊髓或髓内肿瘤,患者上热下寒,阖阳明乃治疗捷径也[7]。
土——中气后天之本
“土能生万物,无土不成世界”,人身后天之本为脾胃中气,恶性肿瘤存在的病机之一为土气内匮,土之“生、化、运、载”功能同时失常。终末期患者尤应扶益土气、清解秽毒,及早截断病势。常用方如升降散、双解散、升麻鳖甲汤、清震汤、升阳散火汤、越鞠丸等。
脾胃同居中宫,却有阴阳之别,因阳明从中湿化,故李老中医提出阳明之燥热永不敌太阴之寒湿。恶性肿瘤患者若出现太阴虚化、寒化为主,阳明燥化热化为辅,如口干思温饮,数日不解大便,无便意,无腹胀,则使用重剂白术,在健运太阴的同时可对治阳明燥热之邪。
“火生土,土伏火”,是指先天乾坤两卦化合而成的坎卦,呈二阴抱一阳之态势,元气生中气,而元气的强健全赖中气之滋养灌溉,危重期一旦中气溃败至元气将亡,先救元气,临证使用破格救心汤、来复汤等。若出现中焦阻隔,则用张锡纯氏升陷汤送服五苓散。
肺之化源
恶性肿瘤发展至终末期,局部大实,一身气血运行不畅,尤其是出现脉内血热鸱张,脉外卫气失用,看似寒极,其本为热极,此时利用肺之化源、水之上源,借助中气、宗气、阳明来加强元气。如肝癌晚期出现食道、胃底静脉曲张时,及早加用枇杷叶、代赭石,降肺而达“气降火自熄”是预防和对治上消化道出血的思路之一[8]。
肺外合皮毛、主气,太阳主一身之表,统卫气,故二者共主表。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应,肺、三焦、膀胱、太阳形成了气、血、水三条道路病证的一个共同联系。五苓散、猪苓汤正是对治这一病机的水湿热气结。恶性肿瘤部分患者在治疗过程中除了中焦阻隔外,会出现小便不利,此时因阴阳俱损,欲恢复三焦膀胱气化,需将二方合用。对于全身广泛转移者,借葶苈大枣泻肺汤、己椒苈黄丸、木防己汤、柴胡桂枝干姜汤、甘草干姜汤四方加减合用,打开气血运行,遏制肺之化源枯竭之势,元气便可增强。
病情轻者,加强肺之化源可择机选用吴溏上中焦篇之宣痹汤、《金匮要略》之橘枳姜汤等。依王松如之“肝胆为发温之源,肠胃乃成温之薮”及《伤寒论》第29条,凡恶性肿瘤患者出现肺虚、肺燥、液亏津少时,芍药甘草汤与甘草干姜汤合方,279条桂枝加芍药及桂枝加大黄汤,小剂吴茱萸3g以下,小剂量附子5g以下,在温益少厥阴之阳的同时对治火热燥邪伤肺之证,如食道癌、喉癌的治疗中常如此配伍。
典型病案
患者某,男,78岁,2019年3月28日初诊。主诉:疲乏、无力1年余。患者2018年3月因排尿困难1周,诊断为前列腺癌,行前列腺癌根治术。术后出现疲乏、无力,排便困难,膀胱造影示:膀胱直肠瘘。于2018年4月行乙状结肠造瘘术。术后疲乏加重,胃纳差,伴入睡难、眠浅、易醒,梦多。每周行1次尿道扩张,排尿尚顺畅、夜尿2次。口干欲饮,冷热均可。无明显怕热、怕冷。腹股沟区时有疼痛。舌红,苔薄黄燥、根中部厚。脉搏指。此为三阴虚寒,阴阳失阖之证,治以“土伏火,降阳明”之法。处方:防己10g,生石膏10g,人参10g,桂枝5g,赤芍10g,姜炭10g。14剂,水煎服,日1剂,分2次服。
二诊(2019年4月11日):患者药后精神、体力、耐力好转80%。眠转佳,入睡快。腹股沟区疼痛好转。口干同前。舌暗郁红,苔薄黄腻,中见裂纹。脉略搏指。处方:防己10g,生石膏10g,人参10g,桂枝5g,赤芍10g,姜炭10g,黄连3g,生半夏10g,瓜蒌10g,生地黄30g,北柴胡10g,九节菖蒲10g。14剂,水煎,日1剂,分2次服。
按:患者前列腺癌,术后疲乏、无力,结合舌脉,提示三阴本气不足,厥阴下陷,壮火食气之病机;时有腹股沟区疼痛属厥阴下陷后壅阻局部形成实证;口干欲饮,眠浅、易醒,梦多属阳明失阖,邪热内盛,壅阻经脉;舌红,苔薄黄燥、根中部厚,脉搏指,属阳明邪热耗伤津液,致阳明本体不足。说明阳明失阖、厥阴下陷导致寒热虚实同时存在。
药后患者精气神好转80%,眠转佳,入睡快,腹股沟疼痛好转。说明药证相合,阳明阖机部分恢复,元气增强;效不更方,口干同前,加用生地黄加强阳明本体液津血的化生,黄连、半夏、瓜蒌,小陷胸汤进一步打开胸膈阳明,截断邪热内陷之源头,九节菖蒲开窍宣散郁气,柴胡入膜原、腠理、分肉,枢转伏火。
小结
李可老中医治疗恶性肿瘤,临证经验独特,疗效显著,其特点在于:立足“气一元论”,注重呵护中气、根气、萌芽,善于运用“托透大法”、“火生土,土伏火”、“阖厥阴,开太阳”、“阳明降,坎水足”等方法。文中仅为李可老中医治疗恶性肿瘤经验之点滴,有待后学者进一步传承及不断提高。
参考文献
[1] 李可.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04:403-407
[2]吕英,李爱武,成云水,等.从引火汤浅析李可治疗晚期癌症的临床经验.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30(10):3567-3569
[3]赵翘楚,赵进喜,汪伯川,等.《伤寒论》“厥热胜复证”的探讨.中华中医药杂志,2019,34(7):3172-3174
[4]杨霖,王笑民,杨国旺.基于“伏邪”理论探讨恶性肿瘤发生发展的规律.中华中医药杂志,2018,33(2):527-529
[5]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16
[6]吕英.中气与临床.广州:广东科技出版社,2018:37-44
[7]吕英,李爱武,成云水.立足气一元论从厥阴、阳明论治晚期癌症.中华中医药杂志,2015,30(3):782-784
[8]吕英,李爱武,成云水.立足“气一元论”从“肺之化源”论治晚期癌症.辽宁中医药杂志,2015,42(2):247-248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高洁 李爱武 成云水 黎同明 吕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