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黄帝内经》称为中医之魂,理法方药为中医之体,中医方笺是中医华丽的服饰,那么膏滋方就是最光彩夺目的“王冠”。
膏滋方,又称煎膏、胶方。它是把药物加水煎熬,滤滓,加糖、胶而熬制成稠厚的膏,近年亦有医院制成固体块状膏。它具有辨证施治、辨病调补、度身定做、甘甜爽口、营养丰富、药力持久、服用方便等优点而备受欢迎。
中医方笺是诊治疾病的真实记录,是总结、整理、研究中医学术思想与经验的宝贵资料。随着科技的进步和时间的推移,许多医院逐渐推广电子处方,中医手写处方渐渐淡出历史舞台,但中医方笺的历史、学术及文物价值不容忽视。
有价值的中医处方是宝,而膏滋方更是宝中之宝。因为医生开膏方要深思熟虑,谋划君臣佐使的配伍,药全量大,服用时间长,处方格式和内容上更讲究周到,乃所谓“膏百药炼味藏精,滋五脏调阴和阳”是中医方笺中的精品,堪称中医服饰的“王冠”。
常州钱氏中医儿科,作为江苏著名的中医儿科世家,自明末钱祥甫始,传承延续12代,至今已有300多年的历史。在传承发展中,涌现出一批名扬常武,蜚声华夏的名医,他们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医德高尚,医术高超,惠民一方。
常州钱氏儿科世家留存的膏方,是中医界不可多得的瑰宝,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钱同增(1880~1824年)替一位痫症患者开的膏方,时间是清·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年,即1906年),距今已有107年的历史。
拂去一个多世纪的历史尘埃,这张膏方保存了大量的人文信息,仍可以清晰地显现出当时诊病方笺、用药配药的特点。此方为竖书红条24行笺,落款有两方篆刻章,分别是:兰陵钱氏,同增。处方用药极为考究,在19味中药中对17味提出了加工要求,如人乳拌蒸白茯苓、甘草汤泡炒远志肉、大熟地蒸脆捣入。方末要求药店“秤准两钱”,即不能短斤少两。配药的印章为“介寿号制钱九扣”,1904年开设的介寿中药房位于千秋坊大浮桥东,从药价打九折上看,可见当时药店也在搞“让利促销”。另如钱世儿科十世传人钱同高、十一世传人钱今阳和我的老师钱育寿的膏方墨宝也都各具特色。
由于膏滋方价格昂贵,封建社会仅为少数达官显贵享用,当时开膏方确实是慎重其事。一是当时存在迷信心理,开膏方要选取黄道吉日,故方末大都有“吉定”的字样。二是在落笔上非常谨慎,笔者收藏了王有声医师替谈先生开的膏方,标明时间为1938年(戌寅年)仲冬,方末先署王有声医师撰方,幼子王振东秉笔(执笔),后有门人张炳炎、孙冀云、俞懋曾三人同校,撰方、秉笔者均铃印以示负责。
林氏喉科绵延百余年,最早业医者林少卿及其弟子早年方笺,历经战乱,随着主人的颠沛流离而获幸存,弥足珍贵,所开膏方脉案言简意赅,开药在时间上并不囿于冬季,有杏月(二月)、桂月(八月)、菊月(九月)、冬月(十一月),为我们开阔了思路,不像如今出现的冬季开膏方的“井喷”现象。
我的朋友王淦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中医,珍藏着其父王道平(1895~1971年)膏方(胶方)手抄本,使我得以复印留存。王共有各类膏方达137张,可以说是“膏方大全”了。王道平是孟河医派马培之的传人,是武进的名中医,先后带徒七八十人,王老膏滋方病种之全,用药之丰,论述之精,令我赞叹不已,爱不释手。在书写中药的格式上颇见深厚功底,很多方子在每一行的第一味药,都用五个字,如:九蒸大熟地、元米炒有芪(黄芪)、木香潞党参、酒炒全当归、酒炒紫丹参、西藏宣红花、土炒贡白术,令人玩味。
在我珍藏的膏方中,有的“即论书法亦传人”。沪上十大名医之一的顾筱岩曾说:字是一张方子的门面,是一个医生文化底蕴、学识才华的外露。很多病家延医之先,常常先借你的方子一看,以度学问深浅,医道高低。凡其入门弟子,先须习字,每晨先练字,临写字帖经先生批阅合格后,才能去读医书,已成定例。一手好字被列为有学养的中医首要条件,大凡名医都很重视处方书写的工整,追求书法上的功夫。不仅医术精湛,而且在书法方面造诣也很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