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宝年间,岑参骑马到龟兹安西都护府上任。大概唐代的公务员职业也相当抢手罢,不然岑大才子怎会不顾边塞路远,一路风尘仆仆赶去新疆上班。
那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是马匹,光在路上就走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不过今天看来,这样何等诗意的慢行,骑马旅游,天上没有飞机纷扰,地上没有汽车污染,一路天高云淡山清水秀的原始风光,这种享受用奢侈来形容都嫌不够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目然美景得遇才华横溢的诗人,便能彼此幸运地成就千古隽永的诗篇。岑参在路上偶遇返回长安的使者,情急之下发现身边没有纸笔,只好托使者传话给家人报个平安。
没有网络、手机、电话,古人的通信唯有靠着纸笔、马匹,以及偶遇的故人传递。亲友的消息极其缓慢地穿行在山山水水之间,思念经过长久等待地发酵,即使最后送达家里的音信只有两个字——平安,却也是现在信息高度发达纸笔几乎遁形的电子社会再也无法重现的一种深刻的浪漫,一种被时间、风景,以及送信人从容见证过的、存在感极强的情感线索。
青葱少年时,心如云彩,总是流于轻浮,耐不下性子看古装片(金庸、古龙小说改编的除外),认为脱离现实世界太远,与年少的迫不及待想要融入当下生活的心情格格不入。那时总是热烈地追看时装、美女、帅哥云集的现代剧,因其气息与节奏才能契合奔跑着向前冲的青春。
及至真正冲向社会,开始独立支撑生活,我们却发现,马不停蹄地忙活错过太多美好,追逐的那些绮丽繁华太飘浮。唯有从容不迫坐看云起的淡定,方能让人活得踏实而轻盈。但我们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着,怎么也慢不下来了。
床头开始堆着唐诗宋词、《论语》、《闲情偶寄》、《红楼梦》等,这些历经古时岁月的书。电视也开始停在播古装片的频道上,看古道、西风、酒馆、刀剑枪那些冷冰器的幽光…
有一种渴望优雅缓慢的情绪若深涧溪流,清新宁静而又不失激越地奔涌胸间。而那些干载之下依然鲜亮如昨的诗句里所记取的景象、人物、情感、状态,就像一股涤荡灵魂的清泉,让一颗心如玉,静静沉潜在喧嚣的河流深处。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经历过烈火烹油繁华至颠人生的王维,恬淡地写下了这首《竹里馆》。他这次才是真正地回归了慢生活,隐居在西安终南山的辋川别业里,再也没有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