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暮年,常忆往事如烟,但多已忘却,唯有我这名草根中医与北京中医药大学老师姜元安先生之友情,总是魂牵梦绕。
1985年,我去参加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举办的“振兴中医”学习班。报到时,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操江南口音,20多岁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就是后来与我相交10多年的挚友——姜元安先生。
上课前,得知授课者均为中医大家,刘渡舟、董建华、赵绍琴……能一睹大家风范,聆听大师讲学,是我这个土郎中梦寐以求的夙愿,心中充满愉悦。
我壮着胆子站起背诵:“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复又简略解释一番。他有些惊讶,当了解到我来自吉林,说“基层中医有这样功底,中医确有希望!”
晚上,姜先生造访宿舍,令我们意外。闲聊中,谈及我们都是中医学徒出身,在当地被戏称为“土八路”,有自卑感。姜元安说:“学徒有什么不好!我的导师刘渡舟教授也是学徒出师。战争年代,土八路还能打败美式装备的八百万国民党大军呢。”在笑声中,气氛轻松了许多。
没了拘束,所谈都围绕中医话题,他询问基层患者找中医看病多不多,信不信中医等。我俩请教如何学习《伤寒论》以及运用经方等,姜先生一一作答。
交谈中得知,这次办班是由姜先生这批即将毕业的研究生发起,邀请的授课老师放弃暑假休息,且不计报酬。大师们为传承和振兴中医药事业,甘为人梯的高贵品格和奉献精神,令人感佩。
不知不觉已谈到子夜,只好依依暂别。
回去后,我平日诊疗遇有疑难,每请教于姜先生,他总不吝赐教。1992年除夕,我给姜先生电贺春节,顺便邀其明春来北国做客,他欣然允诺。次年五一假期践约而至,并带刘渡舟撰著《肝胆源流论》《伤寒论校注》两书相赠。殷勤置酒,自不待言,入座后,我诵席上见赠“期盼”小诗一首:“友诺明春至,屈指待远朋;总期柳丝绿,又盼布谷鸣;忽闻友人来,雀跃若孩童;相逢酒当纵,别时泪勿横!”读毕,举杯对酌,甚惬心怀,谈医论道,时至午夜,方与姜先生同榻而眠。
次日,崔院长邀姜先生来医院讲学,讲授“少阳为枢”专题,讲课俨然有刘渡舟教授之风,大家听后赞不绝口。
1997年冬月,笔者治一臌胀,旬日罔效,又电话请教,学院回答,姜元安已去职多时,不知去处?至今失联已17年矣!
吾年近八旬,来日无多,百事弛懈,唯念元安,与时俱切,无日忘之,不知先生身在何方?冀期有生,再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