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拜读过北京中医药大学魏雅君教授此前的文集,而且也写过序文。我对她优美的文字和坦诚的激情,以及常常流淌出的哲思,印象颇深。古今中外,有不少医者是优秀乃至伟大的文艺家。外国的事情我知道的极少,但我知道俄国伟大的作家契诃夫就是一位医生,他的许多名篇都是在出诊的路上构思而成。假如没有这种经历,他不可能那样深入细致地了解俄国地主、贵族和知识分子的心态,就不可能有《万尼亚舅舅》等影响世界戏剧的剧作;假如没有他乘马车路过草原出诊的经验,他就不会写出“草原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这样的名句,引得上世纪80年代的好几位中国作家,在他们的文章中山也喘气、水也喘气。
我和魏雅君教授虽不同时,却曾同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成员之一。在我转入文艺界以前的18年大学教书生涯中,在这所学校短暂的6年,是我过往生活中最为舒畅的岁月。我从纯粹外行的角度,受到中医理论和实践的感化,仿佛又开启了一扇窗子,一道灿烂的阳光射进迷茫无奈的混沌,让我渐渐扫除了心中的阴霾。我那时几乎下定决心:此生学做中医,至少学习做一个中医理论工作者。然而,积习和机缘让我最终皈依了诗神缪斯,但那6年对我的影响是巨大而深刻的。没有那激情如地下暗流汹涌的日子,我不可能有今天。它让我重拾信心,在我选定的路上,即使爬行也要前进。所以我青睐中国医药学。这是一门闪烁着中国传统哲学激情和理性之光的科学,一切唱衰中医药学的论调,都会被时间和实践淹没,中医药学的光芒正穿透疑云,普照大地。
《博雅斋札记》里有不少游记,许多是魏雅君在国内外施诊之余的观光笔记。多年来,她应国外的邀请出国施诊,因疗效甚佳,在国外名声鹊起。她起沉疴,解危难,妙手回春,让古老序的中医药学在异邦他乡大放光彩。中医药学正迅速地在世界各国传播,这和魏雅君以及如她一样杰出的中医家们,在海内外的医疗实践有莫大的关系。世人从中医的医疗效果体认了中医药学之为科学的事实,特别是许多外国政要的亲身体会,使得中医药学在不少国家取得了合法的地位,打破了西医一统天下的格局,正在驱散罩在中医药学头上的阴霾。历史将记住那些以高超的医术和深邃的医理、赤诚的济世之心,向世人展示中医药学的中医家们的伟业。
魏雅君教授在外国的游记,其唯美的趋向、温柔的气韵,和深沉的思考,都说明她是在一次次成功的医疗实践之后,以平静的心态,自信、自然地写出来的。没有一惊一咤的狂喜,没有故做深沉的学院式的评断,不掉书袋、不训斥别人。这正是一位有学问的人真实的自然的表现。读了这些游记,读者自然会联想到她的国外巡诊是成功的,也必定是不辱使命的。因而,她能淡定为文,能尽情书写她的心绪、她的见识和思考。读者也会因此分享知识和愉悦,并为中医的前程而高兴。分享美和快乐,毕竟比分担恐惧和忧虑,乃至读了某些大作而想自杀要好得多。中医药学就是一种“治未病”,而使人精气神俱足,身心健美的科学。
高超的医术建筑在深厚的学养和丰富的实践基础之上。自然,仁心当在首位。仁心仁术,是为仁医,中医之“悬壶济世、拯民解难”的大旗,始终高高飘扬。据说诸葛亮曾遗训子孙:“不为良相,即为良医。”他的后裔遵循家训,良医甚多,而劣民不存。如果传言真实,那么,中医药学便是浸透了中国传统美德的神圣、崇高的科学。从业者应当自律甚严,勤于学、躬于行、敏于思,将患者视为父母兄弟姐妹,悉心照料。魏教授医德高尚,患者有口皆碑。而她学习之刻苦,读书之广博也令人称道。读一读这四卷集就可知道,大量的读书笔记验证着她的勤奋和广博的学识。她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不但反映着她的真诚,也表现出她的深思,不独在医学,也在历史、社会问题以及艺术、美学等等方面,都有自己的见解,绝不是泛泛而谈。这令我吃惊而生惭愧之心。试想,在大量出诊之后,还要挤时间读各种书,序写笔记和感想,这需要怎样的毅力和精神。听说,她常常夜读至次日凌晨子时,而绝不耽误上班。晨8时正,准坐在诊室迎接第一位患者,而下班却不守时,每每在送走当日最后一位求诊者,已过下午7至8时,有时还带病工作。她的这些读书笔记,让人不由不恭敬一位良医。大医之道,天下为公,此之谓也。
然而,毋庸讳言,尽管“中医研究院”已更名“中医科学院”,但怀疑中医,认为中医不科学的观念仍然颇为流行。用西医的理论改造中医理论、以西医的术语、规格、标准等等规范中医仍然是流行的通病。在中医药的祖国,在数千年实践已经证实其为维系民族绵延不绝的伟业的今天,中医药学依然处在危险的时候。人才培养、医理的总结和系统化、施诊的规划标准化、中药的制剂与现代化生产,更重要是对中医药的法令、法规、政策的制定和实施,都急待完善。这一切都需要有杰出的中医药工作者做为中坚,带领队伍走向研究与创新的新局面。魏教授在文集中提出许多看法,言之有物,值得认真思考。
她常常用诗意盎然的句子描写那些天地的精灵。她表达的这份柔情正是一位充满爱心的医生所应有的。在医患关系恶劣化的今日,她的这种特质让人仰视。读过她的文章人们可以相信,医生的群体,在今日依旧可以送上“天使”的美誉。魏教授的医德换来“朋友遍天下”,她施诊过的病人,大都成为她的朋友。
以真诚的心和激情,以认真的思考,追寻真理,追寻人生的真谛。她的心路历程记录在这四集文章中,犹如四季的风景。春华秋实、风霜雨雪,表现出她的坚韧和努力。曲折或坦荡的道路,成功和挫折的喜泪与叹息,都不能磨灭追寻的意志。不论怎样的环境,都在追寻,都在探讨,如此的人生就可以称作充实,回首往事亦可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