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针灸治病理论的经络,在近代的科学研究领域中,以争论多、假说多,理论思潮多称著。
其争论,从称谓经络抑或是经脉,到经络是发现还是发明?假说则从神经说、体液说、经络皮层内脏相关说,到近时张维波教授提出的循经低阻流通道,已经不下一百多个。至于理论思潮,从上世纪50年代起,曾有电阻良导络潮、凤汉氏潮、循经感传潮,针麻探索潮等等。
作为中医临床诊断和针灸实践所提供的医学现象,《内经》中曾有“经脉”、“脉络”、“经络”等称谓,《汉书·艺文志》称“经络”首次为之规范。当代研究者中,实证论者认为经络应是科学发现,持模型论者或有些哲学人士,认为经络是医学发明。研究经络的中外学者们,最早都是从科学实证的径向出发,要找到看得见、摸得着或者能够被客观化所清晰表达的证据。上世纪40年代末,有日人柳谷素灵、中古又雄及中国张协和等人的良导络假说。有张锡钧、侯宗濂、季钟朴等人的经络皮层内脏相关说。认为经络当是如神经、脉管等的已知结构的传递功能。与此相对的,又有特殊结构论,如美国人托马斯提出经络是非血管、非神经的称“本生丛”的新网状结构。随着声、光、电、热、超声、核磁、同位素示踪、离子微电泳技术、液晶等新技术的应用,又有结缔组织说、隔膜间隙说、热象说、波导说、行波管理论、光导说、液晶态说、蛋白质压电传感效应说、经络组织液相关说等。在有关科学哲学新理论的启导下,又援发了许多经络假说,例如第三平衡系统生物全息学说,生物场学说,自组织系统虚调节器假说,细胞间隙信息通道假说等等。这些新假说表明,许多研究者突破了寻找单一组织结构的目标取向,在吸收当代新的学术成果时,也注意到,对不同科学范式的概念和理论,其实证研究的不可通约性。以此,近年的研究者们,在设计课题时已经考虑到变换角度,契合模式的问题了。
几十年来,研究经络思潮有正向的也有负向的。负向的如上世纪60年代的凤汉小体。1965年我国科学家组织切片实验证实,其所谓的凤汉氏经络体系,乃是家兔肚脐的退行性结构,不是研究经络的成果。多思潮的经络研究,高潮中常伴有低档重复、铺张高扬,以致高潮过后,踵接寥落,很多研究者兴趣转移,流脉中辍,在国际上也内冷外热,令人感到,持续的研究者和后继者们的难能可贵。
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经络研究所张维波研究员,就是在这种背景和氛围下持续展开了他的经络研究的。
张维波教授吸纳了循经低阻抗、高声导、针刺介质释放、感传回流等前人的科学识见,在自己的几项实验中,不断验证与开拓自己的假说。不妨把它概称为三维循经低阻流通道假说。建立这个假说的依据有三点:第一,经气是信息;第二,循经感传的实质是机体内脏与体表联系的问题;第三,经络活动的功能是在建立机体稳态系统的内环境机制下实现的,这个机制的要点是形成通道的水系统。
为了验证这个三维循经低阻流通道假说,张维波教授同他的合作者,设计了三组实验,分别是:循经流阻连续性测定实验,人工组织液压波循经传导实验和循经同位素示踪检测实验。为实现这个技术路线的目标,他从1992年起,先后得到5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资助,参与“九五”攀登计划项目和科技部973计划项目。他坚信“对经络的概念,可能在只有揭示其本质时,才能有清晰的阐述”,他坚持从人体的物质结构,主要是组织液的水通道来解读“经络是什么”的。
本书作者的识见端基,就是依据原典的《内经》,凭持现代信息概念的意蕴,利用生物物理学、细胞化学、放射性同位素示踪等学科理论和技术,精心设计了三组测定、传导和示踪的通道的动物实验。实验设计智略辐凑,称许甚多。书中出示的实验过程,令人深感作者惟勤竞业,辛苦奋发。不负功夫,作者以此有所展获:发现了循经皮下存在一条连续的低流阻通道,它具有确定的三维空间定位。这一发现契合生物流体力学的达西定律。如以经络角度审视,这个低阻流通道,有传导性、濡润性、调节性等生理功能。传导速度也约略近乎针刺得气。我感到,仅就此点,张维波教授和他的团队,在承源达流中独立营垒,已获佳创。其实验内容,契合针刺,行而成理,尚有方法和方法论的深远意义。
在博观本书创新成就的同时,笔者认为,从揭示经络而言,回环于本书,有管中窥日,未见全照之感。例如经络除本书论述验证的几种特性外,尚有应脏性、循环性、法时性和是动所生病特征等等。作始即难,纵深更钜,但坚冰已破,航程已启,期待作者和他的团队,在今后的经络研究中取得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