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一旦知道自己患了病,在心理上必然有反应,概括起来,病人易于产生如下各种心理活动。
抑郁是一种闷闷不乐、忧愁压抑的消极心情,它主要是由现实丧失或预期丧失引起的。因为疾病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多少都伴随着丧失,所以多数病人都会产生轻重不同的抑郁情绪。不过,病人抑郁情绪的表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例如,有的故作姿态、极力掩饰;有的少言寡语,对外界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有的饮泣不语或哭叫连天;还有的自暴自弃,放弃治疗,甚至出现轻生的念头。
严重的抑郁又往往导致失助感和绝望情绪。这是一种无路可走、无可奈何、悲愤自怜的情绪状态,多发生在患有预后不良或面临生命危险的病人身上。Seligman认为,当一个人对情境失去了控制力,并深知无力改变它的时候,就会产生无助感和绝望情绪。这种情绪状态多数是不稳定的,因而只要病情略见好转,或外界环境稍加改善就能烟消云散。不过,这种情绪状态在少数人身上也可以持续存在,直接影响对疾病的治疗,有的还可诱发继发性疾病。
任何人在一生当中都难免因故焦虑。病人患病,当然更避免不了焦虑情绪。焦虑乃是一个人感受到威胁而产生的恐惧和忧郁。这种威胁主要分两大类:一是躯体的完整性受到威胁,一是个性受到威胁。对病人生理及心理上的威胁往往是统一的,而且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病人在生理与心理再度达到安全稳定为止。
引起病人焦虑的因素很多。例如,疾病初期对病因及疾病转归,尤其是预后不明确,可导致与疾病无关的焦虑,或是对病因、疾病转归和预后过分担忧。这时,如果医生、护士不及时向病人讲清楚,就会出现夸大病情严重性的倾向。正如Fletcher讲的:“无可奉告,并非好事,它会诱发病人的恐惧。”某些病人对带有机体威胁性的检查和治疗,对诸如癌症等预后不良的疾病均可引起强烈的焦虑反应。例如,准备接受手术治疗的病人,入院之后就盼尽快手术,一旦通知他明天作手术,他反而焦虑恐慌起来。在对住院病人的一次调查中发现,多数病人进入医院有焦虑反应,他们看到重病人的情况,听到病友的介绍,看到为抢救危重病人而来回奔忙的医生护士,不禁产生一种异乎寻常的恐怖感,好像自己也面临巨大的威胁,因而产生焦虑。他们希望对疾病做深入的调查,但又怕出现可怕的后果;他们反复询问病情,但又对诊断结果半信半疑,忧心忡忡,也可以产生焦虑。总之,病人生了病,是桩不愉快的情绪刺激,容易形成不良的心境。心境不佳,就会事事处处不顺眼,总感到心烦意乱,基于这种心境,就容易出现焦虑或消沉的情绪反应。在男性多表现为为一点小事吵吵嚷嚷,在女性则多表现为抑郁哭泣。尤其,当遇到病情有变化,或做特殊检查,或准备手术时,情绪更易激惹,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动辄生气,甚至任性。也有的会出现一些反常行为,如有的人突然梳洗打扮、理发刮脸,有的挥笔大量写信,有的狼吞虎咽地吃起东西来,也有的长时间向窗外眺望,还有的蒙头大睡等。
完全消除病人的焦虑是不容易的,何况轻度的焦虑状态对治疗疾病还有益处。但是,医生与护士对极端焦虑和长期处在焦虑之中的病人要格外重视,想方设法帮助他们减轻心理负担,以免妨碍对疾病的治疗和诱发其它疾病。
病人的怀疑大都是一种自我消极暗示,由于缺乏根据,常影响对客观事物的正确判断。患病后常变得异常敏感,听到别人低声细语,就以为是在说自己的病情严重或无法救治。对别人的好言相劝半信半疑,甚至曲解原意。疑虑重重,担心误诊,怕吃错了药、打错了针。有的凭自己一知半解的医学和药理知识,推断药物,推断预后。害怕药物的副作用。担心偶尔的医疗差错或意外不幸降落在自己身上。身体某部位稍有异常感觉,便乱作猜测。如果严重偏执,甚至出现病理性的妄想。
有些病人文化程度低,缺乏科学的生理、药理知识,往往以封建迷信来理解自己生理机能的不正常现象。当病程和他自己预想的不一致时,便陷入迷茫之中,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医护人员需在和病人交谈中,或从其病友的反映中发现病人的种种疑虑,努力予以解决。给药打针时,在病人面前要表现出严谨的态度,以取得病人的信任。医护人员之间在病人面前交谈,尽可能做到大方、自然,以减少病人的猜疑。对那些医学知识一知半解的病人更要作耐心的讲解,并要劝告那些对医学似懂非懂的亲友不要在病人面前乱作解释。
病人住院后,离开了家庭和工作单位,周围接触的都是陌生人。医生只在每天一次的查房时和病人说几句话,护士定时打针送药,交谈机会也较少。这样,病人很容易产生孤独感。因此,在他们住进病室的第一天时常有度日如年之感。他们希望尽快熟悉环境,希望尽快结识病友,还希望亲友的陪伴。长期住院的病人由于感到生活无聊,乏味,希望病友之间多交谈,希望有适当的文化娱乐活动以活跃病房生活。
有的病人夜间不易入睡,烦躁不安,有的起来踱步,有的多次按信号灯借故与值班人员说几句话。医护人员应当理解病人孤单寂寞的心情,耐心安慰病人,使他安静入睡。
社会信息剥夺和对亲人依恋的需要不能满足是病人产生孤独感的主要原因。因此,在设备和管理水平允许的条件下,应当允许亲友经常探视或昼夜陪护。
病人进入病人角色之后,大都产生一种被动依赖的心理状态。这是因为,一个人一旦生了病,自然就会受到家人和周围同志的关心照顾,即使往常在家中或单位地位不高的成员,现在也突然升为被人关照的中心。同时,通过自我暗示,病人自己也变得软绵绵的不象以往那样生气勃勃,变得被动、顺从、娇嗔、依赖,变得情感脆弱甚至带点幼稚的色彩。只要亲人在场,本来可以自己干的事也让别人做;本来能吃下去的东西几经劝说也吃不下去;一向意志独立性很强的人变得没有主见;一向自负好胜的人变得没有信心;即使做惯了领导工作和处于支配地位的人,现在对医务人员的嘱咐也百依百顺。这时他们的爱和归属感到增加,希望得到更多亲友的探望,希望得到更多的关心和温暖,否则就会感到孤独、自怜。
坚强的意志是病人同疾病作斗争的重要因素之一。医护人员一方面要使病人感到医院、医务工作者是可以信赖的,另一方面也要帮助病人提高战胜疾病的主观能动性。否则,一旦他们觉得失去同情,得不到足够的照顾时,就会变得心情沮丧,以至加重病情。
当前护理学新的理论观点认为,病人患病后所产生的被动依赖心理对疾病是不利的,故提出“健康自控”说,主张发挥病人在病程转归当中的积极主动性。他们认为,医院都喜欢病人照医嘱办事,唯命是从,并以为这就是好病人,而坚持“自理权”者往往受批评。实际上,后者比前者的疾病恢复快、效果好。因此,他们主张不应迁就姑息病人的依赖心理,而应尽量鼓舞他们积极主动地去自理。
在临床上还可以看到有的病人怀疑或否认自己患病。尤其是对癌瘤等预后不痕的疾病,否认心理更为常见。例如,有位主任医师,明知自己患有癌症,却矢口否认,当她看到病历上写的诊断时,还说经治医生写错了。有的医护人员对这种现象感到不可思议,实际上这正是某些病人应付危害情境的一种自我防卫方式。大量研究证明,一定程度的否认,对缓解心理应激是可取的。否认犹如瞳孔对光的反射,一旦遇到外界的强光刺激,瞳孔就自行收缩,以此来防视网膜免受过分的刺激。病人的否认也有类似作用,当难以承受的恶劣病情袭来时,自我否认可以避免过分的焦虑与恐惧。严重烧伤病人,急性小儿麻痹病人以及癌症病人易于出现否认反应。在一项对冠心病病人的研究中,发现有明显的否认反应者,死亡率较无此反应者要低(Hackett等,1968)
否认虽在一定程度上起自我保护的作用,但在许多情况下又起贻误病情的消极作用。例如,有位女青年身患肺癌,自己却矢口否认,拒绝治疗,半年时间就因脑转移而死亡。有人对乳腺癌的女患者进行调查,发现那些延误诊治的人,大都是带有否认倾向的人。
人都有同情心、怜悯心和亲和的需要。国外有位心理学家以女大学生做被试,进行了一次有趣的实验,发现人越在危难之时,具有共同命运的人亲和力越强。这一实验结果也可以在病人身上得到验证。医务人员都能看到,病人一旦住在一起,很快就能相互认识和相互理解。他们很容易团结,而且这种团结大都不讲究职位高低、年龄大小等,只要是病人,就能一律平等、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他们关心病友的病情变化,乐于向医务人员介绍病友的痛苦症状,并乐于帮助病友克服困难。例如,有位年过花甲的老教授,因冠心病住进了一个有七位病友的病室。其中有工人、农民、干部,年龄最大的74岁,最小仅有21岁,他们很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每当一个病友出院,他们都依依惜别,相互嘱咐、安慰并留下地址,愿保持永久联系。病友之间这种相互怜悯与亲和,可以免除大家的孤独感,增强安全感,还有助于活跃病房空气,调节病人心境,对治疗疾病无疑是有益的。但是,这种同病相怜有时也起消极作用。例如,一个病友的病情恶化了,全病室立即变得死寂可怕,人人心头上笼罩着一片乌云。一旦有的病友因抢救无效而去世,他们就更加恐怖和伤感。另外,病友之间的消极暗示也往往产生不良影响,如有的互相介绍治病的偏方和所谓经验,干扰医生的正确治疗等。
病人大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侥幸心理。例如,疾病初期不少人迟迟不愿进入病人角色,总希望医生的诊断是错误的。尤其那些对病感不敏感的人,侥幸心理尤为严重。有些已经明确诊断的人。也往往存在侥幸心理。这有两种情况,一是对自己疾病的诊断仍在半信半疑,因而,有时不按医嘱行事;二是缺乏医学知识又缺乏科学态度的人,说什么“别听大夫吓唬人,上帝不一定和我过不去”。其实,这样贻误病情和导致不良后果的病人是经常有的。因此,医务人员应当针对病人的具体心理,仔细解释,耐心说服,尽量使病人树立对疾病的科学态度,克服侥幸心理。